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




“江同志失血严重!快调血包来!”
“江同志求生意识薄弱,快用搏击器恢复心跳!”
“三二一,通电。”
江祁安涣散的瞳孔中,只见无数医护人员围着他团团转,个个着急得不行。
全身上下都传来剧烈的疼痛,江祁安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在胸腔中急促颤抖,仿佛陌路困兽。
医生遗憾地说:“伤势太重,送来医院时已经太晚了。”
江祁安心跳猛然一顿,拉出一条平直的线后,开始恢复微弱的跳动,身上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冰凉的手术床柔软得像云朵。
“尽力了,让傅少尉进来见江同志最后一面吧。”
手术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扑到江祁安旁边哭得涕泪横流,哀求地说:“祁安,不要抛下我。”
几个年轻的护士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江祁安看着这个深爱了多年的女人,如今生命走到了尽头才发现,自己从未将她看清。
他颤抖着手抚摸上傅晚吟的脸,微笑道:“傅晚吟,爱你,我不后悔。”
傅晚吟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
然而江祁安的下一句却是:“如有来生,我不愿再娶你。”
话音与那只手一起落下,江祁安永远闭上了眼睛。
傅晚吟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
江祁安从睡梦中惊醒,浑身的冷汗几乎要将睡衣浸湿。
窗外月亮高悬,照亮房屋里的模样,窗上床头都贴着红双喜,枕套被子都是红色,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这是他与傅晚吟刚结婚时的家属房。
江祁安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打开灯坐在镜子前。
镜子中的男人俊秀干净,眉眼带着青春的朝气,与江祁安最后一次照镜子的模样有着云泥之别。
“难不成......我重生了?”江祁安喃喃自语。
他站起来,环视这间幸福的婚房,床头上挂着的结婚照干净漂亮,就像江祁安曾深以为傲的婚姻。
可事实却狠狠给了他无情一击。
上辈子他冒着风雪,去给怀着身孕依旧坚持过年执勤的傅晚吟送饺子,却被告知傅少尉已经休假三天了。
他以为傅晚吟遇到了什么难事不敢告诉他,打遍了所有朋友的电话,最终却是在警卫员的暗示下,来到一处豪华小洋房。
下着雪的冬夜,江祁安为了给饺子保温,一直将它们放在衣服里,却在看到屋里那一幕时,饺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小洋房温暖的窗户里,说要执勤的傅晚吟正在别人家里笑盈盈地包着饺子,一个男人从他身后将他搂住,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两人相视一笑,就像是幸福的小家庭。
深受打击的江祁安迷茫地走在大街上,被一辆突然驶出来的小轿车撞倒,身下流出的血很快染红了雪地。
听见声响的人家跑出来:“老天爷啊,这是谁家的男人啊,大过年的家破人亡了啊!”
漫天的雪花落进江祁安的瞳孔,那股刺痛仿佛还遗留在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抬眼时,江祁安的目光坚定。
上辈子他说过,若有来生,绝不再娶傅晚吟。
如今上天垂怜让他重活一世,他必定要及时止损。
2
第二日一大早,江祁安就将离婚申请递交了上去,回来的路上遇到刚好执勤结束的傅晚吟。
“祁安,你今日不是休息吗?怎么还起那么早?”
她小跑着过来,笑着握起江祁安的手放在唇边呼气暖着:“穿这么少,冻坏了怎么办?”
江祁安看着年轻的傅晚吟,万种情绪在心头闪过,却仍旧心存贪恋:“不冷。”
傅晚吟的目光看向江祁安眼下的乌青,皱眉道:“昨晚没睡好吗?”
“嗯,做了个噩梦。”江祁安低下头,小声说。
傅晚吟却笑了,一脸娇俏地凑过去:“是不是因为我不在身边?”
江祁安红了脸:“胡说什么呢。”
话音刚落,却听见几个粗犷的男声起哄地喊:“少尉好,少尉家属好!”
江祁安和傅晚吟同时看过去,几个同事赶忙嘻嘻哈哈地跑走。
“等我回去一定让他们负重跑步!”
江祁安笑了笑,没搭话。
傅晚吟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小心地问道:“祁安,我有个邻家弟弟想要来我们家里借住,你同意吗?”
江祁安的笑意凝结在唇边:“谁?”
傅晚吟他没有立刻反对,往身后招了招手:“小远,快过来见姐夫。”
江祁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淡下的笑意彻底消失。
只见远处跑过来的男生面容清秀,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
苏泽远直接扑进了傅晚吟的怀中,软糯地喊道:“姐姐,我是可以搬到你家里了吗?”
傅晚吟尴尬地将他推开:“祁安,你别介意,小远年纪小不懂事。”
苏泽远却不依不饶地往傅晚吟身上贴,像小孩似的皱了皱鼻子:“姐姐,小远不是孩子了。”
傅晚吟那点儿尴尬全然化成了宠溺,她捏捏苏泽远的脸笑道:“对,我们小远是大人了,要去高考了。”
得到傅晚吟的回应,苏泽远才将目光投向江祁安:“姐夫好,不好意思啊姐夫,我从小就比较黏我姐姐,你可不要误会哦。”
江祁安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与雪夜中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刹那间,眼眶酸胀得厉害,胸腔也忍不住泛起一阵难以忍受的酸涩。
原来他们的私情,竟是从这么久以前就有了。
那么多年傅晚吟一直将他蒙在鼓里,给他编造了一场令人沉醉的美梦。
“祁安,你能让小远住进来吗?他背井离乡过来找我,身边没有人照顾,我实在不放心。”傅晚吟见他脸色不虞,连忙抱住他哄道:“不过你放心,即便是弟弟来了,你在我心中也是绝无仅有的第一位。”
江祁安低着头,生怕多看傅晚吟一秒,眼中的泪就要落下来。
“好。”
傅晚吟惊喜万分:“祁安,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
看着苏泽远欢喜扑进傅晚吟怀中的场景,江祁安的心脏被苦涩浸满。
为他付出真心的那十年,也为他冤死在除夕夜的自己。
3
翌日早晨,大雪初停,江祁安却是被厨房中传来的叮当声吵醒的。
他走出房间,只见厨房中的两道身影挨得极为相近,苏泽远剥开一个水煮蛋递到傅晚吟嘴边,待傅晚吟咬下一口后,满意地吃下剩下半边。
灶台上的喜字像银针般刺入江祁安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江祁安觉得新婚夫妻是傅晚吟和苏泽远。
“祁安,你醒啦?”傅晚吟余光瞥见江祁安,挪开一步,与苏泽远保持距离。
苏泽远眼中闪过一丝不爽,但立刻用温和的笑意掩盖:“姐夫,我今天要去学堂了,姐姐特地起早给我做了早餐,你能娶到姐姐真是太幸福了,我以后也想找一个像姐姐这样的姑娘。”
傅晚吟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人小鬼大,都调侃道你姐头上了。”
苏泽远做了个鬼脸,然后舀了满满一碗热粥向江祁安走过来:“来,姐夫,我来伺候你吃早餐。”
这个用词让江祁安皱起了眉:“不用了,谢谢。”
苏泽远却听不懂话似的硬要往他面前凑,那碗滚烫的热粥几乎要怼到江祁安脸上,他不得已往一旁偏了一下。
下一刻却听见哐当一声,那碗热粥全洒在了地上。
苏泽远立刻捂着脚踝叫了起来。
傅晚吟听到声音,先是冲到了江祁安身前,着急地查看他有没有伤到。
江祁安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苏泽远抢了先:“姐夫,我好心给你端粥,你不想吃跟我说就好了,推我干什么呀?”
这话一出傅晚吟的脸色陡然一变。
“我什么时候推你了?”江祁安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苏泽远咬牙,眼底含泪地抬起头,一副娇柔做作:“姐夫,你若是没推我,难不成我还自己掀了碗烫伤我自己吗?”
“什么?你烫伤了?我看看。”
傅晚吟立刻将苏泽远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在椅子上,只见他双腿的脚踝都已经被烫得红肿一片。
苏泽远挨着傅晚吟的肩膀,可怜道:“姐姐,我疼。”
傅晚吟满眼心疼地说:“不怕,姐姐带你去医院。”
就在她搂着苏泽远走出门的那一刻,脚步猛然一顿,回头望向站在原地的江祁安,语气复杂地说道:“地上的粥,你自己收拾一下吧。”
语气中的疏远,是江祁安两辈子都未曾感受过的,让他不由得一滞。
江祁安揪着胸口的布料,想要缓解心脏的闷痛,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腹部的烫伤。
刚刚那碗粥,苏泽远是往他的方向倒的,此刻衣服上还粘着一堆米粒。
可傅晚吟却看都没看一眼,就因为苏泽远先喊疼先倒打一耙,便已然认定是他的错。
江祁安含泪拿出药箱给自己上药,客厅的座机却响了。
“你好,请问是江祁安同志吗?您提交的离婚申请被组织打了回来,原因是理由不充分。”
昨天提交的报告上,离婚理由写的是关系破裂,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爱得有多深。
江祁安环视了一眼寂静的房子,抬手拨动了一串京区的号码。
“祁安,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很快被接起,熟悉的慈爱声音传进江祁安耳朵。
江祁安想起上辈子自己死前,甚至还没来得及再见爸爸一面,心脏便无比钝痛。
“爸,您可以帮我个忙吗?”
“哎哟我儿子怎么哭了?告诉爸爸什么忙,我一定帮!”
江祁安吸了吸鼻子,说:“我提交了一份离婚申请,您帮我通过吧。”
“怎么了儿子?是不是跟傅晚吟吵架了?”
“爸爸,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江祁安恳求地说道:“看在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求您的份上,您帮帮我吧。”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行,你重新提交,五日后便能通过。不过我也有个要求,离婚之后,我会派人接你回家。”
“好,我答应您。”




4
傅晚吟和苏泽远是晚上七点才回来的,看到整个屋子一片昏暗时,她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推开房门:“祁安?”
江祁安在床上睡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他安静俊逸的侧脸。
傅晚吟不自主伸手抚上他的头发,语声轻柔:“祁安,起来吃饭了。”
江祁安睫毛轻颤,从梦中苏醒,看到面前人时明显愣了一下。
“傻啦?快起床,我给你打包了你最爱吃的美龄粥。”
傅晚吟如以往那般哄着他起床,帮他穿衣穿鞋,仿佛早上的事没发生过。
江祁安垂眸看着娇美的女人小心地捧着自己的脚,忽然想起他刚入团的时候,因为抗洪救灾扭伤了脚,傅晚吟也是这样蹲在淤泥中替自己查看伤势,甚至不顾他人侧目,亲自将他背回了医疗点。
往日的美好记忆让江祁安心中一软,刚想俯身抱住傅晚吟,虚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苏泽远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姐夫,快出来吃饭呀,美龄粥我和姐姐都尝了,特别好吃。”
傅晚吟有些慌张地眨着眼睛,想要将苏泽远的话盖过去:“祁安,我再去给你炒个鸡蛋。”
江祁安淡淡拂开她的手:“不用了,我不饿。”
还没等傅晚吟说话,苏泽远就先开了口:“姐夫,你是嫌弃我和姐姐吃剩才给你打包吗?可是我们很小心的,没有把口水沾到剩下的粥里。”
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能不能看在姐姐的份上,不要再针对我了,好不好?”
江祁安皱眉,自己就说了六个字,怎么就引得他长篇大论了?
“我跟你不熟,谈不上喜不喜欢。”
江祁安实话实说:“不过你小小年纪,倒是懂得怎么挑拨别人家的夫妻关系,也不知读的是什么书,学的什么做派。”
苏泽远脸色顿时涨红,眼瞳中满是将落未落的泪水。
傅晚吟拧眉,不赞同地喊了一声江祁安的名字。
“我知道了,一定是姐夫看到姐姐疼我,误会我和姐姐之间的关系了。可我还是一个学生啊,姐夫这么想我,让我以后怎么立足......”
说完,哭着跑出了家属房。
傅晚吟追了几步,撞上了猛然甩上的房门。
她面色不虞地走回房间,指责地说道:“祁安,我都跟你解释了,小远只是我老家的弟弟,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老是对他这么差,让他难堪呢?”
“他从小没有父母,生活得那么艰难,你不应该更加友爱对待他吗?”
他失望地看着江祁安:“从前你是最温柔善良的男生,为什么结婚之后就成了这副刻薄模样?”
江祁安喉头苦涩,反问:“我刻薄?”
傅晚吟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不想跟你吵,你赶紧穿上外套跟我出去找人,现在晚上八点多了,小远一个小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
“我怎么样?”
傅晚吟没答话,但转身看他的那一眼,无尽冰冷。
冬夜下着飞雪,江祁安衣服扣子还没扣上,就被傅晚吟拉着跑进风雪中,布料摩擦在腹部的烫伤上,灼心地疼。
江祁安一天没吃东西,脸色苍白得仿佛死人,可傅晚吟却一眼都没瞧他,奔跑的脚步越来越快。
江祁安终于忍受不了:“晚吟,你慢一点。”
“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找到,我怎么慢?”傅晚吟想也不想地朝他吼道。
大雪中,江祁安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着急得满眼血丝的模样,浑身的力气忽然卸去。
傅晚吟看着他的脸色,心中有些懊悔:“对不起祁安,我答应过他爸,会好好照顾他的。”
江祁安心中悲凉一片,既然答应了他家人的托付,那为何还要来招惹我呢?
他叹了口气:“傅晚吟,我们......”
话还未落,傅晚吟却直直从他身旁跑过,将一个高瘦的身影紧紧抱在了怀中。
“小远,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苏泽远委屈地圈着傅晚吟的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怎么会呢?我不是说过,会护你一辈子。”
江祁安呆呆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心中只觉得傅晚吟那句话十分熟悉。
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那是傅晚吟向他求婚时所发下的誓言。
他苦笑一声,原来傅晚吟的爱,除了给他,也同等地给予了另一个男人。
可他江祁安一生骄傲,不能独属于他,他情愿不要。
“傅晚吟,我们离婚吧。”
5
苏泽远回到家之后哭哭啼啼,傅晚吟又是哄又是给他煮姜茶,一直到十一点才回到房间。
一见到江祁安还端坐在床边,她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祁安,我们别闹了行吗?睡觉吧。”
江祁安扭头看向她:“我说什么了吗?从头到尾是我在闹吗?”
傅晚吟疲惫揉着眉心:“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我已经很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你若是真的容不下小远,等我空了去外面给他租一套房子总行了吧?”
江祁安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做,可傅晚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这两日的折腾全部怪罪在他头上。
“不用,等我们离婚了,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傅晚吟面色一变:“你就为了这点事跟我离婚?祁安,你把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都当成什么了?”
江祁安淡淡地说:“是你先不将我们的情谊当一回事。”
傅晚吟耐下心来,贴着江祁安坐下,将人轻轻搂入怀中:“祁安,我今日对你的态度是有些急躁。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只会爱你一个,我傅晚吟的心中只有江祁安一人。”
若换作以往,傅晚吟这几句甜言蜜语早就让江祁安幸福得快要飞起,可如今眼见着她是怎么对待苏泽远,只会觉得恶心。
但眼下他也不想再争辩,反正离婚申请已经重新提交,要不了多久,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闹了一次后,苏泽远倒是消停了不少,江祁安为了不跟他们碰见,天天加训到很晚才回家,以为能安然度过这几日,可苏泽远却不如他的意。
这日刚结束春节晚会的彩排,江祁安与几个同事正要往食堂去,却被苏泽远拦了下来。
江祁安有些奇怪:“这里是军区,你怎么进来的?”
苏泽远却没说话,对着他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额头狠狠磕在地上:“姐夫,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让姐姐赶我出去好不好?”
来来往往的人员顿时停住了脚步,一脸惊讶地看过去。
江祁安简直快要气笑了:“苏泽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将你赶出去,你要演戏去城南的戏班子那演。”
“姐夫,你和姐姐刚刚结婚,本来小两口的日子突然被我打扰,你有怨气很正常,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求你别赶我走,我只有姐姐可以依靠了。”
苏泽远可怜兮兮地掉眼泪,一张小脸灰扑扑的,真是我见犹怜。
果然,几个女同志走过去想要把他拉起来:“这位同志,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苏泽远摇摇头:“不,姐夫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江祁安不想理他,抬脚就走。
苏泽远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脚:“姐夫,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江祁安实在想不到一个男学生居然能这么不要脸,眼见着越来越多人走过来,不断发出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啊?江同志不是刚跟傅少尉结婚吗?”
“江同志人那么好,怎么会逼得一个学生下跪呢?”
“有什么误会吧,要不我们去找傅少尉过来?”
江祁安忍无可忍,抬脚想要挣脱他。
苏泽远却突然啊的一声,扑摔在地上。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高挑的身影快步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江祁安,你在干什么?”
江祁安抬起头,对上一双充满怒火的美目。
6
“姐姐,没关系,只要能求得姐夫原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苏泽远抬起身,露出血液渗脏的衣袖。
傅晚吟目光一滞,小心翼翼地将苏泽远扶起,眼中满是心疼:“怎么摔得那么重?”
苏泽远低头垂泪,没答话。
傅晚吟心里顿时更不好受,转脸看向江祁安:“你就是这么做姐夫的?我不求你能善待小远,但是你却越来越得寸进尺,昨天烫伤今天摔伤,你让我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江祁安静静看着他:“你怎么不说他私闯军区骚扰我?”
“什么叫私闯,是我给他的通行令,让他来请你回家吃饭,缓和缓和关系。”傅晚吟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江祁安微微一笑:“来请我回家吃饭,可见面一句话不说直接在我面前跪下,毫无前情后果求我原谅,让大家看笑话,这就是你们跟我缓和关系的方式?”
傅晚吟一愣,低头看向苏泽远。
苏泽远吸着鼻子,委屈地说:“我怕姐夫不理我......”
傅晚吟皱起眉头:“军区里闹出这个动静,你也做得不对。”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苏泽远红着眼睛认错。
傅晚吟没说话,但视线往江祁安身上瞟。
苏泽远立刻说:“对不起姐夫,是小远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江祁安看他俩你来我往的表演,只觉得无聊,转身就要继续往食堂走。
“你走去哪?”傅晚吟立刻去拉住他。
“吃饭。”
“回家吃。”
江祁安冷冷一笑:“不必了,别弄得谁都吃不好。”
傅晚吟抿了抿唇,看到周围人还没散:“看什么?都吃饭去。”
然后不顾江祁安的意愿,拉着他往家属院走。
“傅晚吟,你放开我!”
“那你跟我回家吃饭。”
江祁安冷着脸将手抽回,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也不看傅晚吟便往前走去。
家里饭桌上已经备好了三菜一汤,都是江祁安喜欢的菜。
傅晚吟从追求江祁安开始,就一直苦练厨艺,一年里八大菜系做了个遍,终于摸清楚江祁安的口味偏好。
这件事是两人在一起后,傅晚吟才告诉江祁安的。
江祁安笑她笨,说:“你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
傅晚吟牵着他的手,一脸幸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祁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自己去探索。”
可如今苏泽远一出现,傅晚吟却只听他的话了,连江祁安的解释她都觉得是在嘴硬。
“姐夫,你跟我一样都喜欢吃番茄炒蛋呢。”苏泽远故作亲昵地说:“姐姐做的番茄炒蛋最好吃了,你一会儿可得多吃点。”
江祁安看着傅晚吟的脸,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傅晚吟脸色一变,软了声:“祁安,别开玩笑了,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吃我做的番茄炒蛋一辈子吗?”
江祁安没回答,盛了饭径自吃饭便回房休息。
过了片刻,傅晚吟跟了进来,躺在他旁边搂住他的腰,委屈地说:“祁安,对不起,是我没跟小远说清楚,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他的手掌捂到江祁安的伤处,痛得他一个激灵。
“怎么了祁安?是冷吗?我给你捂捂脚。”
说着坐起来将江祁安冰凉的脚底放在了怀中,见江祁安的眼神有些许软化,露出了笑容。
“祁安,以后我们生个男孩吧,最好长得像你,让整个军区都羡慕我。”
江祁安睫毛一颤,想起上辈子傅晚吟怀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苏泽远的。
不知道上辈子的傅晚吟得知他出车祸的真相后,有什么反应。
是悲痛一阵后就与苏泽远正式在一起了,还是终生忏悔痛苦余生?
看着傅晚吟美滋滋幻想的模样,江祁安脸越来越冷。
傅晚吟,你这辈子都不配拥有我的孩子。
7
将近年底,为了拉近群众关系,军区举办了军民拉练活动,吸引了一群学生来参加,苏泽远不出意外也在其中。
以往的拉练包都是傅晚吟领好,再帮江祁安背上。可这次傅晚吟拿起包,却递给了苏泽远。
苏泽远撒娇地转过身:“姐姐帮我背上。”
傅晚吟把背带绕进他的双手,调整了一下位置,问:“勒不勒?”
苏泽远笑道:“姐姐亲自帮忙,一点儿都不勒。”
傅晚吟点了点头,转头猛然对上了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她勉强笑了一下,带着讨好:“祁安,小远他第一次参加,不懂规矩,所以我才先帮他。”
江祁安直接掠过他拿起包,自己背好。
看着男人干脆利落的背影,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更没像前两天那样闹,可傅晚吟不知为何总感觉心头发闷。
这次拉练只有十公里,路线几乎都是平地,终点就在洛山的天湖旁。
刚开始学生们还叽叽喳喳一脸兴奋,到了半途就开始蔫了。
跟江祁安关系好的同事拉着他笑道:“你看他们像不像咱们第一次拉练的时候?”
江祁安一瞧,还真是,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那会儿你差点儿摔跤,原本在前面的傅少尉瞬间就跑到你旁边,脸上的表情比你自己还要害怕呢。”
同事继续说道:“怕你后面再出意外,便让了领队的位置,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垫尾。”
江祁安对傅晚吟曾做的事都十分珍重存放在心间,他见过傅晚吟热切爱他时的模样,所以也知道她对苏泽远的感情,绝对不仅仅是弟弟。
突然间队伍停顿了一下,只见最前面的傅晚吟熟练蹲下,随后一个熟悉的身体笑吟吟趴上她的后背。
傅晚吟当着众人的面,将苏泽远背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因跳舞脚踝受伤,她从未开口说过要背自己。
原来,她的背是苏泽远专属的。
那些学生不知道傅晚吟与江祁安的关系,立刻欢呼起哄起来。
苏泽远脸红扑扑的:“是因为我脚疼啦!”
“别解释,我们都懂!”
苏泽远嗔怪地看了同学们一眼,然后幸福地趴在傅晚吟的肩膀上。
而傅晚吟只是带着笑听他说话,对学生们的误会不置一词。
同事立刻打抱不平:“傅少尉这是在做什么啊?要背也是背你啊。”
江祁安反而语气轻松:“没关系,背谁是她的自由。”
到天湖已经中午,傅晚吟宣布原地休息后,大家各司其职拿出装备做饭。
江祁安放下包准备去林子里找干柴,苏泽远瞧见也快步跟了上去。
“姐夫,我帮你呀。”
江祁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渐渐远离人群后,苏泽远缓缓开口:“江祁安,你是争不过我的。”
“因为,我比你有太多优势了。”
江祁安觉得无聊,蹲在地上捡着枯枝不说话。
苏泽远见他无话,更加得意,勾唇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甚至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死。”
咔嗒一声,江祁安手上的树枝掉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苏泽远以为他害怕了,挑衅一笑:“你三年内,会因车祸死掉。”
江祁安脑子嗡的一声,猛然抬头看向苏泽远。
原来他也是重生的。
“而你死后,我就和姐姐结婚了,住进家属院,完完全全取代了你的位置。”
苏泽远语气狠毒:“不管你如何纠缠,最后得到的也只不过是姐姐清明节时的一捧纸钱,而我才是完完整整陪伴了姐姐终生。”
8
上辈子的结局江祁安虽有预感,但听见苏泽远亲口说破,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悲凉。
傅晚吟对他竟无半分愧疚吗?
“江祁安,识相的话,你赶紧跟姐姐离婚,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江祁安收拾好情绪,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你若是有妄想症,就让傅晚吟送你去医院,用预知未来威胁我离开,不觉得幼稚吗?”
苏泽远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信不信由你,今后可别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
江祁安抱起树枝转身就走,苏泽远紧紧跟在他身后。
沿着树林的湖畔有好几个被学生砸出的大洞,洞口的薄冰裂开蛛网似的裂纹,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湖水。
“江祁安,你猜我跟你一起掉进去,姐姐会先救谁?”苏泽远幽幽地开口。
江祁安本能地心中发紧,想要快步远离他:“你想干什么?”
可苏泽远却轻笑一声,将树枝一扔,猛然扑向江祁安:“姐夫小心,我来救你了!”
扑通一声,刺骨的湖水将江祁安淹没,寒冷顷刻间麻痹了他的手脚,让他连挣扎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灼烧感。
在他视线中的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游来。
是傅晚吟。
江祁安努力朝她伸出手,张嘴想喊她的名字。
可下一刻,她却伸手拉住了奋力挣扎的苏泽远。
无力与绝望吞噬着江祁安的脑海,他死心地闭上了眼。
在虚幻的黑暗中,江祁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傅晚吟第一次去看他的演出,学着西洋流行的礼仪为他献上一束娇艳灿烂的红玫瑰。
在他答应与傅晚吟交往的那一天,她兴奋得睡不着觉,打好早餐站在宿舍楼下等他起床。
她说她的梦想是买一个照相机,将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记录下来,老了之后一张一张说与子孙们听。
可一幕幕温馨的画面过后,是白发苍苍的傅晚吟和苏泽远牵着手在公园中散步,而江祁安已经永远成为了墓碑上的一张照片。
“爸爸,救我......”
一滴眼泪滑过江祁安的眼角,他颤抖着睫毛醒来。
“祁安,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傅晚吟立刻扑了过来,她的眼中满是害怕与担忧。
江祁安觉得可笑:当时选择救苏泽远的人是你,如今又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呢?
傅晚吟见江祁安毫无反应,心中清楚他知道了自己选择救苏泽远,她只能仓皇地解释:“祁安,我当时是认错了,我真的是想要先救你的。”
江祁安听着这丝毫站不住脚的理由,第一次发现傅晚吟原来那么会撒谎。
“没关系。”他淡淡地说。
傅晚吟一愣,没想到江祁安那么好说话,没有追究她。
“祁安,你原谅我了?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的。”
江祁安接着出声打断,语气平静地说:“傅晚吟,我已经提交了离婚报告。”
傅晚吟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祁安:“什么?祁安,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至于原因,我不信你不知道。”
傅晚吟惨白着脸:“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跟苏泽远之间什么都没有。”
江祁安扯了扯嘴角:“这话说多了,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你!”傅晚吟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一定要用这种龌龊的思想看待我和他,那我也没办法,你爱离就离!”
“江祁安,我对你很失望!”
说完,傅晚吟黑着脸快步离开病房。
江祁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情却是轻快的。
他摸了摸喉咙,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溺水的呛痛。
距离离婚证下来还有五天,他很快就能变回以前的江祁安了。
9
那日不欢而散后,傅晚吟果然没有再来病房,不过每日都会让警卫员送饭给江祁安。
那些看起来就十分用心的饭菜,江祁安碰都没碰。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那么傅晚吟的一切他都不会再留恋。
出院前,护士来找他做最后一次检查,没想到却意外路过了苏泽远的病房。
苏泽远躺在病床上,傅晚吟正端着饭碗给他喂汤,每一勺递过去之前都十分细心地吹凉。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对幸福的小夫妻。
“姐姐,你这几天都待在我这里,会不会让姐夫对我们的误会加深呀?”
傅晚吟沉默了一下,说:“我就是要治治他这胡乱猜忌的毛病,才结婚多久就变成这样,未来几十年还过不过了?”
江祁安觉得好笑。
未来几十年,你就跟苏泽远好好过吧。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是惦记姐夫的,别说气话了,你过去看看他吧。”
苏泽远假意劝着,而后捂着嘴咳嗽起来:“我自己一个人没关系的。”
傅晚吟连忙拍拍他的背:“没事,明天出院我再去接他,到时候给他买件新衣服就好了,男人不都是这样简单。”
因着几日不来,傅晚吟连江祁安可以提前出院都不知道。
江祁安没有再看,转身离开了医院。
今天就是领离婚证的日子了,江祁安先去了趟组织部,将那两张绿色的硬纸拿到手上的那一刻,他跟傅晚吟终于彻底结束了。
家属房里很多物件都是他们俩一起去挑选购置的,结婚的前一天,傅晚吟坐在书桌前剪纸,江祁安就一张一张将它们贴到窗上、门上。
江祁安拿下床头的结婚照,剪掉了自己的那一半,又从柜子里拿出这些年与傅晚吟互通的书信,里面字字句句都承载着江祁安青春炽烈的情感。
他随手拿起一封,打开看到第一行,眼眸的柔光猛然凝滞了。
“小远卿卿如晤,展信舒颜。”
江祁安颤抖着手又打开了一封:
“江祁安同志,见字如晤。”
两封信的遣词对比让江祁安脑子轰然一声,他颤抖着睫毛忍下恶心,心中对往昔的最后一丝怀念灰飞烟灭。
第二日天还没亮,江祁安将离婚证放在桌子上后,拎起行李走去文工团跟大家辞别。
这几年的相处让大家都十分不舍,拉着江祁安说要最后再一次吃顿饭。
可还没等江祁安回答,一个风卷似的身影冲了过来。
“江祁安!你提前出院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知道我走进你的病房看到没人的时候,有多紧张吗?”傅晚吟迈着长腿,一开口便是责骂。
江祁安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又没见到你,怎么说?”
“我不就在楼下小远......”傅晚吟咽下话:“算了,我们回家吧。”
她想要拉江祁安的手,却被他后退一步躲过。
傅晚吟手心一空,莫名感觉有些心慌:“怎么了,祁安?”
“晚吟,我......”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有人急匆匆地喊了一句:“傅少尉,紧急任务,现在就要出发了!”
“来了。”傅晚吟回了一句,然后带着些歉意地看向江祁安:“对不起祁安,等我回来,我带你去买过年的新衣服好不好?”
江祁安不想再多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事你去吧,注意安全。”
傅晚吟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冲了回来抱住江祁安:“祁安,我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有些小矛盾,但是我心中真的只有你一个。”
“等我回来,我们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相信我。”
江祁安点点头:“嗯,我相信。”
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各自走向新的开始。
傅晚吟坐在军车上,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安。
“少尉,那是京区的专车吗?怎么进咱们军区了。”警卫员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
傅晚吟侧目看过去,正好看到对面车里闪过一张绝美的脸,身上穿着空军军装。
那辆车大摇大摆地停在了军区广场中央,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语清推开车门,径直走到江祁安面前。
“江同志,受人所托,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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