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火让中东地区尤其是巴以双方重燃和平希望，但协议的全面落实仍受诸多复杂因素制约，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
多种因素促成停火
停火协议的达成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2025年1月19日，人们在以色列特拉维夫的一座广场集会，欢迎3名以色列人被释放回国。新华社 发
首先，此轮冲突使巴以都付出了远超预期的沉重代价，双方都难以承受继续冲突带来的负担，是达成停火协议的最主要原因。哈马斯伤亡惨重，加沙多地被夷为平地，人道主义灾难日趋严重。在承受巨大损失后，哈马斯有通过停火缓解压力、重建家园的诉求。以色列虽在军事上占优，但面对哈马斯的顽强抵抗以及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等抵抗组织的轮番“骚扰”，最后也是疲于应对，同时付出了人员伤亡和武器装备损耗创巴以冲突历史纪录、国内经济遭重创、国际形象受损毁等前所未有的代价，国内要求停火止战的呼声日高。
以色列《马里夫报》与拉扎尔研究中心15日至16日进行的调查显示，73%以色列人支持与哈马斯达成的停火换俘协议。巴勒斯坦民众也对停火充满期待，渴望和平生活，大批加沙巴勒斯坦人在协议达成后走上街头欢呼庆贺。
其次，国际社会广泛支持、地区国家积极斡旋是促成停火的重要推动力。巴以冲突以来，埃及和卡塔尔等地区国家在推动停火谈判中发挥了关键的协调作用。停火协议达成后，埃及外交部表示将与卡塔尔和美国合作，致力于巩固停火协议，共同监督双方被扣押者交换、人道主义援助物资进入等相关行动。卡塔尔也在多轮停火谈判中积极调解，为巴以双方提供沟通平台和协商机会。国际社会的支持为停火协议的达成和实施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同时也对巴以双方形成了一定的舆论压力。
第三，巴以冲突后期美国在促使双方停火方面也发挥了一定的协调作用，尤其是拜登政府希望在下台前获得“历史遗产”而多次向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施压，要求以色列与哈马斯在拜登任内实现停火。特朗普在胜选后也向哈马斯发出警告，称如果在他就职前哈马斯不释放被扣押人员，将面临严重后果。特朗普的特使威特科夫参与了最后阶段的停火谈判并对以色列施加压力，一定程度上促使巴以加快了达成停火协议的节奏。
渐进安排减少阻力
从停火协议本身看，分三阶段逐步实现人员释放、军队撤离、加沙重建等具体目标的渐进安排有助于双方建立信心，降低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可能带来的风险和阻力，使双方在每个阶段都能看到对方是否有诚意和实际行动，从而增添继续执行协议的动力。
2025年1月19日，在加沙地带，巴勒斯坦民众领取救援物资。新华社 发
在人道主义救援方面，协议规定以色列允许每天600辆运输援助物资的卡车进入加沙地带，允许受伤的巴勒斯坦人离开加沙接受治疗，开放加沙与埃及之间的拉法口岸等。这有助于缓解加沙地带人道主义危机，改善当地民众生活状况，为停火协议的实施创造良好的社会环境，减少因人道主义问题引发的冲突和矛盾。
从现实情况看，救回被扣押人员与休整队伍、缓解人道主义灾难是当前巴以双方最大的需求。这也预示着，虽然以色列依然有可能对加沙部分地区开火，但协议第一阶段目标有较大可能得以实施。
需要指出的是，停火协议的达成更多是冲突双方，尤其是以色列因受制于自身困境、未能完成现实目标的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是出于解决根本问题的愿望。停火协议虽已达成并已生效，但双方并未建立起必要的信任，协议的后续实施会遇到各种挑战。
后续实施面临挑战
从以色列方面看，其国内政治生态复杂，不同政治派别存在严重分歧。极端右翼势力对停火协议多有抵触，他们出于政治利益考量，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向政府施压。停火协议生效当天，因不满政府达成“投降协议”，以色列国家安全部部长格维尔宣布辞职，并率领他领导的极右翼政党犹太力量党退出执政联盟。财政部长斯莫特里赫表示只接受协议第一阶段内容，要求未来恢复军事行动，否则其政党也将退出执政联盟。内塔尼亚胡也对未能完成冲突初期制定的战争目标心有不甘，表示若协议第二阶段谈判失败，以色列将在美国支持下恢复对加沙地带的猛烈打击。
巴勒斯坦内部同样面临挑战。哈马斯内部各派系对协议看法不一，且加沙地带武装派别众多，部分激进势力不愿轻易放下武器。一旦个别人擅自行动，以色列极有可能借机中断协议执行。还有不少巴勒斯坦人担心，一旦被扣押人员全部获释，以色列可能会寻找各种借口破坏协议，意在重新控制加沙，而巴勒斯坦抵抗武装也会作出回应，双方有可能重回冲突状态。
在国际方面，虽然美国、埃及、卡塔尔等斡旋方对停火协议提供“担保”，但缺乏强有力的监督执行机制。美国一直在巴以问题上立场摇摆不定，特朗普在总统第一任期表现出的明显亲以倾向更让巴勒斯坦对美国参与协议执行过程缺乏信任，进而增加了协议落实的不确定性。
不过，当今国际和地区局势以及美国面临的全球性挑战与特朗普首次执政时期不可同日而语，预计他无意也无力将更多资源投入中东。虽然特朗普的亲以立场不会改变，但种种迹象显示，他并不愿意卷入中东冲突，因此，结束此轮巴以冲突将是他上任后首要处理的中东事项。
分析认为，特朗普在推动巴以停火协议实施上表现出两面性：一方面，他表示上台后会与以色列等盟友密切合作推动协议实施，在协议执行过程中可能会利用其影响力协调各方行动，与卡塔尔、埃及等国共同确保协议各阶段内容得以落实；另一方面，他明显亲以的立场很可能破坏协议的公平性和平衡性，尤其当双方在协议实施过程中出现意见分歧时，他很可能站在以色列一边，这也会助长以色列在协议执行过程中的强硬态度，从而增加协议执行的难度。
最后，即使停火协议能得到全面落实，充其量也只是让加沙回到冲突前状态，双方对加沙战后安排及巴勒斯坦问题的最终解决仍然存在巨大分歧。哈马斯要求以色列全面撤军、永久停火，但以色列对此态度含糊不清。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表示巴勒斯坦政府已准备好战后在加沙地带承担“全部责任”，但以色列排除了巴勒斯坦政府参与加沙地带战后治理的可能，无疑给协议的后续执行埋下了隐患。至于全面解决巴勒斯坦问题，根本不在这届以色列政府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这恰恰是巴以屡屡冲突的症结所在。
（作者系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栏目编辑：齐旭 题图来源：新华社
来源：作者：李伟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