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纸不语
时逢甲流肆虐，许多大医院爆满。中疾控周报显示，根据监测数据，2024年12月以来，北方省份流感病毒检测阳性率急剧上升，第5周已经超过30%（上个流感季峰值接近50%）；南方省份流感病毒检测阳性率也在逐步上升，2024年第52周(12月23日-12月29日），南、北方省份流感病毒检测阳性率继续上升，甲型流感占比超过99%。
关键时刻下，一篇题为《循证研究证实，连花清瘟防治甲流优于达菲》的文章将以岭药业和连花清瘟推至舆论高潮。
连花清瘟被炒作为“神药”引发质疑
2025年1月7日，《医师报》发布上述文章并称，连花清瘟在2009年甲流期间的临床研究中表现出色，可以明显抑制甲型流感病毒H3N2、H1N1，乙型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等多种病毒。另外，及时服用连花清瘟胶囊，能够改善消除流感患者的高烧、寒战、全身酸痛、乏力等全身症状，以及咳嗽、嗓子疼等呼吸道症状，这一功效通过了最科学、最权威的循证研究试验。且连花清瘟核酸转阴时间与达菲相当，在缓解症状方面优于达菲。
与此同时，《新京报》等媒体也发表文章夸赞连花清瘟，颇有将该药鼓吹成抗击甲流的“神药”之势。然而，这一说法很快引发了公众的质疑。
早在《医师报》和《新京报》发布关于连花清瘟的文章之前，金融界网站及其微博已刊登了这篇文章。一个主要关注金融的网站居然发布推荐防治流感药物的文章？并且还同一天得到了其他媒体的转载？
在金融界发布文章前，以岭药业的股价已经开始高涨，网络上甚至出现了有地方疯抢连花清瘟的说法。
金融界发布《循证研究证实，连花清瘟防治甲流优于达菲》文章。图源：金角财经
事件引发争议后，《医师报》更是将文章标题“连花清瘟防治甲流优于达菲”改成了“连花清瘟防治甲流优势明显“。
《医师报》前后修改文章标题。图源：金角财经
另外，《医师报》还提到，在各省防治指南中，络病理论指导下研制的创新中药连花清瘟均被列为推荐用药。但在北京市中医药管理局在防治方案中，其针对不同症状的感冒推荐了包括连花清瘟在内的十余种中成药，且在预防方案方面，北京市中医药管理局仅推荐了针对成人和儿童的代茶饮，而未提及连花清瘟。
为何《医师报》要用“均被列为推荐用药”这样的表述？而为何《新京报》也突出宣传连花清瘟呢？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此外有网友指出，文章中关于“及时服用连花清瘟胶囊，能够改善消除流感患者的高烧、寒战、全身酸痛、乏力等全身症状”的用词过于绝对。
以岭2024年业绩预告很难看
连花清瘟这款“神药”可以追溯到2003年非典肆虐，当时众多研发人员共同努力、国家层面快速审批，助推以岭药业完成了新药连花清瘟的研发，随后迅速推向市场；2009年甲型流感暴发期间，连花清瘟被纳入国家诊疗方案，并在临床研究中显示出对甲流的防治作用；新冠疫情期间，连花清瘟被纳入国家新冠诊疗方案，成为首批被批准用于新冠治疗的中成药。
从非典到新冠，再到如今的甲型流感，连花清瘟似乎总能在各类公共卫生事件中占据重要位置。而这次连花清瘟防治甲型流感的报道，时间把握的精准，似乎并不仅仅是做药品的销售，而是对某种利空消息的对冲。
果然，四天后发布的以岭药业2024年业绩预告，结果果然很难看。
2025年1月21日，以岭药业发布2024年业绩预告，预计净利润为负值，亏损6-8亿元。业绩预告显示，这一业绩下滑主要归因于部分呼吸系统产品临近有效期，公司拟冲减相关产品销售收入，并对临近有效期的存货计提资产减值损失。与此同时，原材料价格上涨导致毛利率下降，以及持续的高研发投入，进一步加剧了公司的财务压力。
据市场人士分析，以岭药业的呼吸系统产品主要依赖于连花清瘟。根据财报数据，2021年和2022年，以岭药业呼吸系统类产品分别实现营收41.08亿元和68.72亿元，占公司总营收的比重分别提升至40.6%和54.83%。在连花清瘟的强劲销售带动下，以岭药业的整体营收从2020年的87.82亿元增长至2022年的125.33亿元，充分受益于市场的红利。
此次涉及的近效期产品或是在2022年至2023年期间生产的。由于该产品具有30个月的有效期限制，导致该期间生产的产品临近有效期，如果再拖延下去，就只有等过期了进行召回并对库存产品进行销毁。在财务上，公司需要对相关销售收入进行冲减，并计提资产减值损失。
图源：智趣财经社
从净利率角度看，公司似乎在疫情期间多挣了一倍的利润。然而，这种增长并未持续。随着疫情散去，2024年，以岭药业主力产品连花清瘟的市场开始陷入疲软状态，公司同期业绩也急转直下，亏损数亿元。因此，如果尽快将库存的药品销售出去，就不用再承担公司的减值损失，业绩上或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以岭药业2018-2023年年度业绩。图源：滇南王
连花清瘟究竟是一款什么样的药？
据梅斯医学的原创文章显示，钟南山院士团队2023年在《Virology Journal》上发表的论文表明，连花清瘟胶囊在多中心、双盲、随机对照的临床试验中，被证实能够显著缩短新冠患者的症状缓解时间。就单个具体症状来说，在连花清瘟的治疗下，鼻塞/流鼻涕的症状持续中位时间被缩短至2.8天（对照组3.7天），喉咙痛2.0天（对照组2.6天）、咳嗽3.2天（对照组 4.9天）、发热1.0天（对照组 1.3天）、无力/易疲劳1.3天（对照组1.9天）和肌肉疼痛1.5天（对照组 2.0天）。但气短、头痛、发冷/寒战则没有显著差异。
钟南山院士团队2023年在《Virology Journal》上发表的论文。图源：梅斯医学
《医师报》发布的《循证研究证实，连花清瘟防治甲流优于达菲》原文。图源：公众号截图
值得肯定的是，连花清瘟的确能够有效抑制多种病毒。
中国中医药网一篇名为《连花清瘟治疗甲型流行性感冒疗效探析》的文章提到，在广谱抗病毒方面，连花清瘟胶囊展现出显著的抑制效果。具体而言，该药物能够有效抑制多种流感病毒（包括H1N1、H3N2亚型）、禽流感病毒（H7N9、H9N2亚型）以及SARS病毒。此外，对于柯萨奇B4病毒、腺病毒和呼吸道合胞病毒等多种病毒，连花清瘟也表现出明确的抑制作用。
《连花清瘟治疗甲型流行性感冒疗效探析》原文。图源：中国中医药网截图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呼吸系统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研究进一步表明，连花清瘟胶囊在多环节对甲型流感病毒具有抗病毒作用，包括综合抑制病毒、预防病毒吸附、抑制病毒复制增殖以及直接杀伤病毒。研究还发现，以预防性给药方式使用连花清瘟时，其抗流感病毒的效果最为显著。
连花清瘟争议远未平息
本次关于连花清瘟疗效的争议，其实并非是针对该药的第一次争议。早在新冠末期的2022年，王思聪转发了一则质疑“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的视频，将事件引入公众视野。
随后，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教授在其公众号“饶议科学”发文《疫情期间：不容假药趁火打劫，不宜强行派送未经证明的中药》。文章指出，如果强制性派发用于预防或治疗新冠的药品，必须经过严格检验，不能让伪劣产品以“中药”名义强行派发给群众。文章还提到，对于像吴以岭及其企业这样存在真药假药争议的人物和产品，应进行严格审核。
该文直指“连花清瘟”，因为以岭药业分别于2022年3月28日和4月3日捐赠共计6000万元的连花清瘟，助力上海疫情防控。
《疫情期间：不容假药趁火打劫，不宜强行派送未经证明的中药》原文。图源：饶议科学公众号
以岭药业多次回应了这些质疑，表示从未有过“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的言论，并强调WHO认可的是中医药在新冠治疗中的整体疗效。但二级市场投资者并未被说服。在连续两个交易日跌停后，以岭药业累计市值蒸发超过百亿元。2022年4月19日，股价勉强翻红，但20日再度接近跌停。
这次连花清瘟再起争议，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手在操纵，不得而知。但从市场来看，以岭药业主力产品连花清瘟的市场从2024年就陷入疲软状态，公司同期业绩也急转直下，亏损数亿元。从主观角度来说，以岭药业或许是本次争议的真正源头，目标就是在恐慌中提供希望，更多地销售连花清瘟。
在业绩压力下，以岭药业也在开发其他产品进入市场，不过运气也同样不好。2024年12月，以岭药业旗下的“怡梦饮料”因涉嫌虚假宣传被立案调查。这款保健食品仅具有“调节血脂，改善睡眠”的保健功能，但在宣传中却被描述为具有降血脂、防病治病等功效。
某位患了高血糖和高血脂症的朋友早在2024年7月就从广告中看到了怡梦饮料的消息，但仔细查了该饮料的配料表之后，决定不买了。他指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中“保健食品广告不得含有表示功效、安全性的断言或者保证；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声称或者暗示广告商品为保障健康所必需……”等条款，以岭药业关于怡梦饮料的广告涉嫌虚假宣传。
以岭药业不断变化的数据还有研发费用。这是决定企业未来发展高度的一项投资。以岭药业的研发费用在2020年-2022年呈高增长态势，分别达到6.54亿元、7.92亿元和10.32亿元。但自2023年起受业绩压力影响，其研发投入有所减少，当年研发费用为8.53亿元，同比下降17.33%。2024年前三季度，研发费用进一步降至5.72亿元，同比下降3.67个百分点。
从研发成果来看，以岭药业计划每年申报1至2个新品种。2023年，用于治疗糖尿病视网膜病变的“通络明目胶囊”已获批上市。目前，治疗持续性变应性鼻炎的“芪防鼻通片”和治疗慢性胆囊炎的“柴黄利胆胶囊”已获新药申报受理。此外，近日新增的治疗感冒气虚证的“连花玉屏颗粒”也已进入临床申请阶段。
[引用]
① 连花清瘟，又成了甲流神药？.金角财经.2025-01-13.
② 是谁在鼓吹用连花清瘟防治流感？.子夜呐喊.2025-01-08.
③ 以岭药业：因近效期产品冲抵收入及原料涨价等原因 2024年业绩预亏.中国经济网.2025-01-21.
④ 以岭药业的连花清瘟“局”.环球老虎财经app.2025-01-08.
⑤ “以岭牌怡梦饮料”涉嫌虚假宣传被立案.法治与消费.2025-01-14.
⑥ 甲流占比超99%，大医院爆满！专家：可以在家检测病毒，早确诊早吃药.红星新闻.2025-01-09.
⑦ 以岭药业，终于暴雷了！.滇南王.2025-01-22.
⑧ 以岭药业，连花清瘟的“后遗症”.智趣财经社.2024-12-26.
⑨ 钟南山团队：连花清瘟的双盲、随机对照临床试验的结果出炉.梅斯医学.2023-12-12.
⑩ 连花清瘟治疗甲型流行性感冒疗效探析.中国中医药网.2025-01-14.
⑪ 连花清瘟事件舆情分析：以岭药业为何会深陷舆论？.道道舆情.2022-04-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