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前言
半年前从讲台上退下来,本以为能过上安详平静的晚年生活。
谁知一场老年合唱团的经历,却让我看清了形形色色的人生百态。
排练休息时大家互相打探退休金、攀比儿女,甚至为了抢占C位大打出手。
这个年纪了,原本应该淡泊名利,怎么反倒比年轻人还会勾心斗角?
01
朦胧的晨光中,我习惯性地早早醒来,看着床头闹钟才五点半,却再也睡不着了。
三十年的教师生涯在去年画上了句号,退休后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又是新的一天,该干点什么呢?”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老伴。
走到客厅,顺手打开电视,调到晨间新闻,那些播音员熟悉的声音陪伴了我半年的清晨。
老伴总说我这是职业病,退了休还改不了早起的习惯。
以前当教师的时候,每天五点半就得起床,为早自习做准备。
现在倒好,成了一种思维定式,怎么都改不掉了。
阳台上的绿萝长势正旺,我一边浇水,一边看着楼下广场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晨练。
想到下午又要去参加广场舞队,突然觉得有些提不起劲。
这半年来,我的生活仿佛就只剩下了看电视、浇花、跳广场舞这些单调的内容。
“妈,你这样下去不行。”上周末女儿回来看我,一语道破了我的心事,
“你以前在学校那么活跃,现在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连以前的同事都很少联系了。”
她一边帮我收拾碗筷,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知道女儿说得对,记得刚退休那会儿,还会时不时和以前的同事约着喝茶、逛公园。
渐渐地,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圈子,联系也慢慢少了。
现在的微信群里,我更多是充当一个观众的角色。
看着她们分享各自的生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的老年人多精彩啊,您看咱们小区的李奶奶,都七十多了,还去老年大学学书法呢!”
女儿一边说,一边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给我看。
是李奶奶在老年大学结业展示时的场景,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老刘,你看这个。”这天早上,老伴突然拿着一张传单过来,“咱们社区在筹建老年合唱团,正在招募团员,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我接过传单,上面写着“追梦夕阳红——社区老年合唱团成员招募”,还配着几张活动照片。
看着照片里那些老年人认真演出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久违的悸动。
“可是……”我有些犹豫,虽说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学校的文艺团,但是这么多年没唱了,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正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刘老师,你在家吗?”
是住在隔壁单元的陈阿姨,她今年六十五岁,比我小两岁。
自从我们家来这个小区住,她就经常来串门,帮了不少忙。
“我刚看到社区在招募合唱团成员,你要不要一起去报名?”
陈阿姨兴冲冲地说,“我以前虽然不是学音乐的,但特别喜欢唱歌,觉得这是个特别好的机会。”
看到有熟人一起,我的顾虑少了许多。第二天一早,我和陈阿姨就结伴去社区报了名。
负责招募的工作人员听说我以前唱过歌,显得特别高兴:“太好了,我们正缺有经验的团员呢!”
第一次排练定在了周四上午,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了活动室,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活动室里摆着整齐的椅子,墙上挂着五线谱,一架电子琴放在正中间,让我想起了从前的音乐教室。
“大家早上好!”排练老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今天是我们合唱团的第一次排练,首先请大家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轮到我介绍的时候,我有些紧张:“我叫刘淑芳,以前是小学师,现在退休了。很高兴能加入这个大家庭。”
话音刚落,就有几位团员热情地鼓起掌来。
我们先从基本的发声练习开始,然后学习了一首简单的歌曲《夕阳红》。
虽然大家水平参差不齐,但都很认真。
排练结束后,几位团员围着我,叫我刘老师,夸赞我唱歌好,让我心里暖暖的。
回家的路上,我和陈阿姨说起今天的感受,她也很兴奋:“感觉找到了新的寄托,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回响着《夕阳红》的旋律。
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新起点。
老了,但心不能老,这未尝不是人生的另一种精彩。
02
转眼间,我参加合唱团已经一个月了。
这天排练休息时间,我正在喝水,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几个人的谈话声。
“听说你们机关退休金又涨了?”说话的是张素华,以前是科长。
“可不是嘛,这个月到手八千多,厉害吧?”
李凤仙笑眯眯地说,“我们单位福利一直都不错,退休金年年涨。”
“那算什么,我们是老国企的,每年光分红就有好几万呢。”王秀兰立刻接过话茬,
“这不,前两天刚拿了一笔钱,我儿子劝我存起来,我说这么点钱,还不够买几件衣服的。”
我看见坐在一旁的赵大姐默默低下了头,她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退休金只有两三千。
突然,王秀兰转过头来问她:“赵姐,你们厂现在退休金涨到多少了?”
赵大姐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我正想帮她解围,就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嘀咕:“那么点工资,还来这儿占着位置。”
这话像一把利剑,刺痛了我的心。转头一看,说话的是和排练老师走得近的孙阿姨。
她最近总爱炫耀自己的退休金,还经常打听别人的收入情况。
第二天的排练,我发现赵大姐的位置空了。
陈阿姨告诉我,她说最近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段时间。
但我们都明白,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再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先是住在西区的王阿姐不来了,听说是受不了别人总拿退休金说事。
后来小区门口卖早点的张大姐也退出了,据说是因为有人嫌弃她“没有文化层次”。
一天下午,我在超市遇到了赵大姐。她推着购物车,正在挑选特价商品。
看见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刘老师,我这不是怕给大家丢人嘛。”
“大姐,你唱歌那么好听,为什么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呢?”我真诚地说。
“唉,你是不知道。”赵大姐苦笑着说,“上次休息的时候,我听见她们说,像我们这种退休金低的,连买件像样的演出服都费劲,影响团队形象。”
随着时间推移,合唱团里的气氛越发微妙。
如果说攀比退休金还算含蓄,那么谈论子女简直成了一种公开的炫耀竞赛。
“我家小张上个月刚在市中心买了套两百万的房子,三室两厅,一百四十平米呢!
”张素华逢人就说这件事,“现在的年轻人,不给他们操心不行啊。”
“那还不错。”王秀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我女儿当财务总监,年薪百万,去年还分到一大笔股票期权。前几天给我买了个LV包,说要妈妈打扮得体面点。”
休息时间,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从孩子的工作、收入、住房,一直聊到出国旅游、豪车品牌。
渐渐地,团员们开始根据子女的“成就”分成了小圈子。
有天,我注意到平时很活跃的周阿姨独自坐在角落里。我走过去,轻声问:“周阿姨,您怎么了?”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有点累。”
后来从陈阿姨那里才知道,原来周阿姨的儿子前段时间创业失败,欠了不少债。
这事让一向爱说爱笑的周阿姨瞬间成了“透明人”,没人愿意和她说话。
晚上回家,我和老伴说起这些事。
他摇摇头说:“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更该看淡一些。整天攀比来攀比去的,图个啥呢?”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耳边回响着我们排练的《夕阳红》,歌词里唱着“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
可现实中的人情冷暖,又何尝不是另一番滋味?
03
“二声部往左边站,高音声部靠前!”这天排练时,排练老师正在调整站位。
眼看着社区文艺汇演就要到了,大家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刘老师,您来这边。”孙阿姨笑盈盈地拉住我,
“您唱得不错,站在第一排才能带好声音。”表面上是好意,但我明白她是在拉帮结派。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几个退休金高的团员成了“铁姐妹”,和排练老师的关系也处得特别近。
“我还是站后面吧,让声音宏亮的站前面。”我委婉地推辞。
这时,一向沉默的吴凤英突然开口:“既然刘老师不愿意,那我来第一排吧。我以前在校歌舞团待过,专业水平应该够格。”
“咦,你什么时候在校歌舞团的?怎么没听你说过?”孙阿姨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那是几十年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歌舞团可不一样。”李凤仙立刻接过话头,“再说了,站位这事得听指挥的,你说是不是,张老师?”她刻意看向排练老师。
张老师笑了笑,说:“就按照我们之前排练的站,孙阿姨、李阿姨、王阿姨站第一排,能带动大家的气氛。”
我看见吴凤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作为团里年纪最大的成员,她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嗓音依然清亮,而且最懂音乐。
只可惜她性子直,不懂得讨好人,渐渐就被排挤到了角落。
演出前的最后一次彩排,矛盾终于爆发了。
原本商定的站位突然被改动,几个和排练老师关系好的团员不仅占据了C位,还把自己的几个“姐妹”也安排到了显眼的位置。
“凭什么又换位置?这样乱调,合唱效果能好吗?”吴凤英忍不住提出异议。
“吴阿姨,您就别计较这些了。”孙阿姨装作好意地说,“站哪儿不是唱歌呀?再说了,前排要求形象好一点,得为团队的整体效果考虑嘛。”
这话说得太伤人了,我看不下去了,正要说话,陈阿姨拉住了我,轻声说:“算了,何必惹一身气。”
文艺汇演那天,我们合唱团是压轴节目。表演进行到一半时,站在第二排的王阿姨突然往前挤,说是自己站不稳。这一挤,整个队形都乱了。
演出结束后,后台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这是存心的!”孙阿姨指着王阿姨的鼻子说,“就因为没把你安排在C位,你就使绊子?”
“我年纪大了,站不住怎么了?你倒是年轻,可你那刺耳的高音,听得我耳朵疼!”王阿姨也不甘示弱。
“够了!”吴凤英的声音突然在后台响起,“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艺术家的风范?整天勾心斗角,争这些虚的,把合唱变成了哗众取宠的表演,这就是你们心目中的艺术吗?”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但很快又有人开始嘀咕:“整天摆老资格,也不看看自己穿的什么衣服……”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我们是抱着对音乐的热爱来到这里,可现在这里却成了一个名利场。
回家路上,我和陈阿姨聊起这些事。“其实我早就想退出了,”她叹了口气,
“每次排练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说错话得罪人。这哪里是享受生活,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第二天,我就跟老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合唱是一门艺术,更是一种精神寄托。我们追求的应该是心灵的愉悦,而不是虚荣的满足。”
晚上,女儿来电话问我近况,我把这些事都讲给她听。
“妈,您的决定是对的。”她说,“每个人都有选择快乐的权利。与其在不开心的环境里煎熬,不如放手去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生活。”
现在,我和几位志同道合的老姐妹常常约在家里唱唱歌、聊聊天。
吴凤英阿姨也来了,她说这样的氛围才是真正的音乐该有的样子。
我们不比退休金,不攀比子女,就是纯粹地享受着歌声带来的快乐。
老伴说我这是因祸得福,交到了真朋友。
是啊,人到晚年,与其在意那些虚名,不如寻找真正的快乐。
生活的意义,不在于你站在什么位置,而在于你是否真的快乐。
望着窗外的夕阳,我轻轻哼起了《夕阳红》,但这一次,我唱出了自己的版本——
“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沉年的酒,夕阳是迟到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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