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继：此心安处是灵山『太空美文』（90）

今天是太空与您相伴的【第2466期】

年关将至，龙年的仰望星空，化作当下的脚踏实地，与蛇年双向奔赴那个最隆重的节日。

春节，在时空里，它还是一场中国人关于团圆的“引力透镜效应”。“引力透镜”下，人、春节和家乡都将被放大，如卫星轨道般精准地投射在我的意识脑区。在这样浓得化不开的年味里，远游北国的我，试图让大脑“屏蔽”家乡灵山，显然是徒劳的。

距离首次离开灵山，迈向未知之路，已倏然十一载光阴。较之在广东的商海浮沉，离家不过岭南方圆之内；在江北闯荡，却已至千里之外。归乡的时间似乎因为距离而变长，我下意识地认为，是空间的远近，才映射出今时境遇的“镜像”……

“灵山，古百粤地。秦属象郡，汉属合浦郡。至隋，始拆置南宾县，属钦州。唐正（贞）观间改为灵山县……”深究下去，应该是在贞观十年（636年），钦州迁治，南宾县治迁建峰子岭南（今县灵城街道棠梨村境内），并更名“灵山县”。此后县名“灵山”不改，寒来暑往，千载悠悠。再搜剔开来，细看县志图，而今网文所谓灵山名胜六峰山亦称“西灵山”之论，倒不攻自破了。

印象最深的，应是现行的灵山古八景之说，往往将“石六锦屏”置于首位，而在县志的《诗赋志》里，“罗阳山迹”是列榜首的。石六锦屏即是如今的六峰山风景名胜区，放到现在，当然可能在“论排交椅”时有所考虑。那罗阳山迹因何在历史上能成为八景之首呢？我想，便在于它是灵山县内最高山峰。县志载：“山有十九峰，高百余丈，往返尽二日之力。上有巨石，方丈如棋盘形，相传仙人曾下棋于此。”作为六万大山的余脉，海拔869米的罗阳山，虽不及云贵川的壁立千仞，却生逢灵山，无心忘机，成了至高的存在。灵山八景，也远不止简单的四字概括，在《诗赋志》里，其实每一“景”都有赋诗：

罗阳山迹

絶巘长迎旭日光，仙人曾此曝霓裳。

花阴拂石无尘到，惟有薜萝挂夕阳。

石六锦屏

翠色层层绕壁峰，堆霞灿锦护花封。

相连直上巫山半，却胜巫山十二重。

西桥环秀

水曲滩高一曲深，平桥横卧蘸波心。

溯回秀浪浑如玉，不许尘埃半点侵。

北岭松琴

苍盖当年抚秀琴，依稀太古奏韶音，

一从罢却南山调，余韵铿然可再寻。

绿芦烟雨

插汉峦峰景转赊，峰头微雨淡烟遮。

凭高一笑乾坤老，芦荻苍苍石径斜。

三海风云

三海岩深幽壑天，岩前飞鹤几翩跹。

清风满洞仙何在，借尔云根一醉眠。

乌江玉带

一湾江绿抱山城，浪接长天一色清。

玉润珠辉还作带，灵阳千古伏波平。

石井香泉

块石中涵万象春，溜城寒碧净无尘。

等闲一掬清香味，洗得黎元个个新。

除了“灵山八景”，其实还有“灵山十景”，分别是龟峰旭日、鹤岭秋云、天堂锺鼓、海屋烟霞、松琴叶奏、宝镜流辉、龙潭霖水、仙石阳春、文峰秀石、砥柱洪涛。八景的所处地点基本明晰，十景光看四字顿觉华丽，皆为雕龙之态。八景更易于在坊间流传，时间似在十景之后。这一前一后，也是远近之间，只不过那是时间维度上的探究了。

由模糊至清晰，这是我所看到的灵山“镜像”。它比我以往对家乡的认知都更深一层。前些年，我总会乘兴踏上归途，漫卷诗书，与灵山的诗友们狂吟。不再回头的前行，自会有“横槎今夕逢交旧，应有新吟到海棠”的爽然欢畅，也会有“欲因南风发，送此万里心”的莹然阔达，还会有“回磴草遮游未遍，大池春水起蛟龙”的快然骋怀……那时候，每逢春节总会相约三五好友，登攀六峰山，偶作诗以念：

石六锦屏春水绕，

山花逸韵法门开。

十年笑傲江湖路，

揽月亭前我辈来。

在诗的世界里，个人的自由是极致的。与老友们交游，我们的自由也是极致的。此刻，我猛然意识到，这样的“极致”巅峰时刻，也在我和灵山、春节之间。在龙年岁尾，当我注视着有关灵山的过去时，我和它俩达成了另一种极致的“自由”。归乡并非因为空间的阻滞而无法触及，只要心中盛满家乡，归乡不论迟早。犹如“规范场”一般，量子场域内的相互作用达到了动态的对称平衡，就像此时此刻的我、灵山和春节。

破镜不可重圆，在我星河逐梦的时空里，时间是单向的、不可逆的。虽然今年与春节灵山的团圆，宛若破碎的“镜像”注定虚妄，但真实的我却能如圆周率π一般，通过写作来无限接近那个与灵山重逢的“圆”。

搘颐再想，镜像是与原物完全相反的反射，我怎么能光看镜子呢？“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我的支点永远不变，它就是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