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综艺真能搞事。
这不,把观众气到心梗的《再见爱人》刚结束,《一路繁花》就抬着一手烂剧本,掀起了新一轮的网络暴力。
要论制造矛盾,卷不到边。
要谈社会价值,查无此项…
内娱做不出观众喜闻乐见的节目了吗?
当然不是。
只不过,沦为热度绝缘体。
月初,有一档天花板节目,悄悄上线了第二季。
时隔一年,回归仍是神作——
《一路前行 第二季》
估计有很多人不知道这档节目的存在。
它没什么宣发。
纯纯凭借过硬的自身质量,把豆瓣评分拉到了9.3,还入围了白玉兰奖…
总导演,由参与过《人间世》《人生第一次》等高分纪录片的秦博担纲。
导演秦博
发起人,是胡歌、刘涛、陈龙。
老友三人组零片酬,卸下明星光环,涉足高原、沙漠、海洋,从自然环境、野生动物、生活垃圾等多个角度探讨了环保议题。
完成了一场与自然的深度对话…
现如今的舆论场,尤其是环保议题,与10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做一档环保纪实节目,需要不小勇气。
《一路前行》最打动人的一点,是真实不做作。
明星不矫情,不论多脏多累的活,都认真对待,为的是让束之高阁的理念落地。
比如,第一季最出圈的“高原厕论”。
在109国道旁的某个观景台,胡歌看到底下藏着“黄金万两”。
于是提倡:野外如厕后尽量把纸巾带走。
因为有些纸巾很难自然降解,长期积累下去,容易造成环境污染。
刘涛认为,胡歌的出发点没问题,只是绝大多数人,包括自己在内,做不到打包带走厕纸。
两人一度辩论到红温…
这不是一个能用简单的对错来判定的话题。
胡歌的立场,是一名默默坚持做了很多年环保公益的斗士,目光放得更长远。
而刘涛,则代表着更多普通人。
包括乌鸦在内,“带走厕纸”要克服很多心理障碍,一时半会儿真的做不到。
但这样的观念冲撞,总归是好的…
第二季,延续了清流一般的真实,还特别邀请“狐主任”张辰亮担任节目总导演。
节目有了更多新角度…
第一站,节目组来到了青海玉树,探访平均海拔4200米以上,壁纸级别的嘉塘草原。
此行要寻找的野生动物,是从表情包界火到文创领域的当红顶流——藏狐。
没错,主打狐主任找自己…
一千多平方公里的草原上,栖息着几百只藏狐。
这种天生一副厌世方脸的次顶级捕食者,是妥妥的“嘉塘保护伞”。
一方面。
藏狐以高原鼠兔为食,能有效遏制鼠兔的数量,确保嘉塘的鼠兔不会泛滥成灾。
另一方面。
藏狐走红,吸引来更多的人力、财力、曝光,如此一来,嘉塘的生态问题就比别处更好解决。
这样的明星动物,生态学称为“伞护种”…
保护藏狐,等于保护了好几条生态链。
比如,用特制的铁笼诱捕藏狐。
然后为其佩戴项圈,每小时上传一次GPS定位点,点与点连接起来就是藏狐的活动范围。
乱如麻的轨迹,是保护藏狐的关键…
在嘉塘,胡歌一行人看到,曾经丰美的草场遍地是“斑秃”,黑色土壤裸露在外。
长久以来,人们把草场退化归咎于鼠兔。
它们是牧民最憎恨的动物。
一只鼠兔,每年能产20多只小崽。
俯瞰草原,遍地是拳头大小的鼠兔洞,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经年累月的研究,更正了错误结论。
即鼠兔不是草场退化的因,而是果。
逻辑很简单。
过高的草,容易影响鼠兔观察天敌,所以它们习惯刈割洞穴附近的高草。
但,受气候、放牧的影响,草场日渐退化,低矮的草地吸引来更多鼠兔。
从而加剧了草场退化…
人们在鼠兔问题上,走过不少弯路。
有段时间,药物控制成为主流的治理方式。
结果,非但鼠兔的数量没有减少,反而误杀了以鼠兔为生的兽类、猛禽,徒劳无功。
而今,人们找到了更有效的方式——种草。
2020年到2024年之间,当地共恢复了2150亩草地,相当于200个足球场的面积。
与此同时,人们对于治理鼠兔有了更多思考和尝试——保证天敌数量,让动物管理动物。
猛禽是捕食鼠兔的主力军。
比如大鵟、猎隼、草原雕,尤其是大鵟。
但,草原上经常发生猛禽触电死亡事件。
近些年,国家电网在电线杆上安装了有声装置,用各种声音驱赶猛禽。
同时,所有电线都包上了绝缘皮。
在实践中,人们还摸索出了“招鹰架”。
每根高约6.35米,竖立在草原各处。
给猛禽提供了歇脚、筑巢的地方。
因为思考和行动的力量,嘉塘草原正在恢复往日的元气,牧民们衰弱的幸福感也正在回归…
英国生物学家珍妮·古道尔曾说——
唯有了解,我们才会关心。
唯有关心,我们才会来取行动。
唯有行动,生命才会有希望。
珍妮·古道尔
在环保议题不再纯粹的当下,《一路前行》还坚持用长篇幅为观众留存一个关注自然环境的通道,实在难能可贵。
节目带给我的最大触动,是“思考”的价值。
以前看那些神级纪录片,除了视觉享受、宏大视角、硬核观点输出,就只是短暂的思想驻足。
很少人会被极地冰川融化、亚马逊热带雨林干旱驱动,做出实实在在的改变。
《一路前行》从最直观的地理距离上,拉近了观众与环保议题的距离。
举两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例子。
一是要不要进入可可西里拍摄。
当时,节目组获得一个宝贵的机会——跟随巡山员进入无人区内的卓乃湖,拍摄藏羚羊产崽。
真正到过无人区腹地的,只有几家媒体。
临行前,胡歌突然打起退堂鼓。
当然不是因为路途遥远,需要忍耐“身体在地狱”的艰苦环境。
而是在顾虑,无人区本就不该被外人打扰。
如果顶着明星头衔进去,节目播出后吸引大量游客怎么办?本意是号召,结果是变相“带货”,岂不是错误引导?
经过商议,胡歌三人决定留在工作站,沿着109国道捡垃圾。
由节目组派人前往卓乃湖捕捉珍贵画面…
二是胡歌与志愿者的重逢。
在嘉塘,胡歌偶遇一位肤色黝黑的大哥。
胡歌认出,二人不仅有过交集,还是微信好友。
2021年,胡歌开始第五次长江源环保公益行,在甘孜认识了这位大哥。
那次经历,让大哥学会了垃圾分类。
没想到,3年之后能在嘉塘重逢。
这位大哥从2008年左右开始从事环保事业,契机其实很简单。
有一天,他在水边发现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青蛙,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已经干渴死去。
从那天起,大哥就背上大麻袋,开始捡垃圾。
因为,同饮一方水的我们,如果不做出改变,将面临和青蛙同样的命运…
第一季的影响,渗入了我的每次旅行。
我捡起被遗弃许久的思考——
人的足迹,给自然带来了什么伤害?
赛博拔草,拔的可能是海拔4000多米的草。
在云南迪庆的南极洛。
我看到高山草甸被游客踩成泥坑,听闻濒临灭绝的珍稀植物被盗挖。
当地人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野生动物的踪迹…
2021年与2024年,南极洛生态对比
图源@一只小眯眯
封闭前的南极洛
图源@热心市民玖蔡禾子
在香港的破边洲。
我看到因为徒步热,麦理浩径二段吸引大批游客前往,被印在港币上的破边洲迎来打卡狂潮。
崖壁上、海滩边、石缝里,到处是塑料垃圾…
图源:网络
图片@深圳户外川哥
一人清理20包、200多斤垃圾
节目中有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
人类占哺乳动物的比例大约是60%。
养活我们的家畜,占30%多。
而野生动物,占比还不到5%…
不足5%——在这个渺小的数字背后,还站着一群没有具体模样的守护者,他们是监测员、巡山员、志愿者、普通牧民。
有些经历,是最强大的环保说服力。
比如,可可西里巡护队员秋培扎西。
猖獗的盗猎者曾给他的家庭造成巨大创伤。
1998年,他45岁的父亲,在家中被一颗七七式手枪子弹近距离击穿头部身亡。
舅舅牺牲的时候,也才40岁…
最初选择来可可西里的时候,秋培扎西是这样给自己打气的:我一定要活过45岁。
如今,枪声停止,可可西里重归宁静。
但,巡护工作仍充满危险与未知。
秋培扎西最难忘的一次,是在恶劣天气下,24小时之内只走了200米的距离。
这份工作,难度超乎常人想象…
生活重压之下,环保逐渐演化为一个阶级话题,越来越多人讨论环保的责任划分,而不再共情纪录片里的学术性观点。
比如以下这段曾引发讨论的表达——
买不起车的人却要为全球变暖负责。
没见过海的人却要为海洋垃圾负责。
图源:网络
明星的私人飞机、富豪的用水量,都让环保沦为一个假大空的命题。
我也曾掉入过这样的逻辑漩涡。
但如果所有人都这么想,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为集合,所造成的环境压力不也相当于一位资本家吗?
以亿为单位的人口折算下来,每个人都将成为环境毁坏的共犯。
保护和守卫是种选择。
但可以肯定。
破坏和伤害是绝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