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 抗战时期，八路军如何描述印度人？

本文共4217字

阅读预计11分钟

作者|梵华居士

编辑|郭好嘉

审核|江怡

图源：Getty Images

一、八路军眼中的印度人

2022年8月30日，时任中国驻印度大使孙卫东先生拜访了位于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绍拉普尔（Solapur）的柯棣华故居纪念馆（参见：），再一次唤起了我对印度援华医疗队的回忆。

孙卫东大使访问柯棣华故居纪念馆并致辞图源：中国驻印大使馆

中华民族是重情义的民族，讲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特别珍重患难与共之交，永远感恩雪中送炭之情。当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延安艰苦卓绝的抗战之际，印度援华医疗队的五位印度同志不远万里来到延安帮助中国军民，其中柯棣华先生更是牺牲在晋察冀的前线，令人肃然起敬。今天，河北石家庄华北军区烈士陵园中印度援华医疗队的队长爱德华，队员柯棣华和巴苏华的墓碑矗立于此，印度援华医疗队的光辉事迹镌刻在印度援华医疗队纪念馆中，中国人民永远铭记他们的奉献与牺牲。

印度援华医疗队纪念馆内五位印度同志雕像图源：华北军区烈士陵园官网

关于印度援华医疗队的故事参见此前文章：

孙大使访问柯棣华故居纪念馆的新闻，让我想起了前一阵查阅抗战时期历史文献资料的时候，偶然看到了一篇抗战时期《八路军军政杂志》第七期刊登的采访印度援华医疗队的文章，我此前从未见过，或为沧海遗珠。透过文章质朴的言语我们可以感受到艰苦卓绝的抗战中，中印两国人民的高尚的革命友情，特转载于此，以飨读者。

巴苏华摄朱德接见印度援华医疗队，左起翻译马寒冰、德国医生米勒、爱德华、朱德、柯棣华、八路军前线卫生部部长孙仪之（有文献写为孙毅之）图源：“中印梵华”微信公众号

文章的作者是马寒冰，巴苏华在其回忆录中称其为缅甸归侨，后参加八路军，是八路军给印度援华医疗队安排的翻译，一直跟随爱德华、柯棣华、巴苏华转战八路军晋察冀前线。抗战胜利后，马寒冰任三五九旅王震旅长的秘书，曾任后勤部长、宣传部长，一直随军南征北战。新中国成立后任解放军总政文化部文艺处长。

图源：“中印梵华”微信公众号

《八路军军政杂志》第七期刊登的原文抄录如下，为了阅读方便，已将繁体字改为简体字，文章中部分内容笔者加了标注，所有配图均为笔者后加：

印度救护队访问记

马寒冰

（一）

当去年（梵华注：1938年）十月间从报纸上读到了印度救护队来华的消息，使千百万英勇抗战的中国军民，觉得无限的兴奋，这说明了不管天南地北，反法西斯强盗的侵略战争是一样的，也说明了中国的抗战不是孤立的，而是获得国际上的同情与援助，这些同情与援助也正像前线上密集的炮火样似，予敌人以最大的打击！

今年（梵华注：1939年）的二月间，他们离开了作为战时首都的重庆，抛弃了优越的生活，登上了被人认为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走向风砂遍地的延安来。在这里，他们备受到全边区的民众诚挚的招待和欢迎，大街小巷贴满了边区政府，第八路军政治部，第八路军军医处标语，鲁迅艺术学院为他们举行了一个很充实的晚会，中共中央的领导者，中国广大人民的领袖毛泽东同志，王明同志等亲自接见了他们，这些都表现出中印两民族，在烽火遍地的中国，在模范的抗日民主根据地的边区，是怎样热烈地拉起手来，共同为着反法西斯强盗而斗争。

1939年3月15日，毛主席邀请印度援华医疗队做客，左起：巴苏华、柯棣华、红十字会黄医生、木克华、毛主席、八路军卫生部长姜齐贤、爱德华、卓克华图源：“中印梵华”微信公众号

那天，记者怀着一颗愉快而热烈的心去访问他们的时候，第一个给我的印象是诚挚，坦白和充满了东方风味的热情，我们热烈地握着手，亲热地互相注视着，我们之间充份地充满了国际间的友爱。

他们一行五人，名字是安得华，祝启华，可棣华，巴思华，莫克华（梵华注：今已统一称为爱德华、柯棣华、巴苏华、卓克华、木克华）；不知道是那位同志（梵华注：是谭云山先生，后任印度泰戈尔国际大学中国学院院长）把他们的名字都加上了“华”字，这也许是说他们和中华民族是分不开的吧！

安得华·阿泰尔（梵华注：Madan Mohanlal Atal）博士——他们的领导者，是一个高个子，严肃而和蔼，在他的说话中，流露着他们是多么关心中国的抗战，多么爱护八路军。

他说：“当我从西班牙回到伦敦的时候，听到印度国民大会（梵华注：即今天的印度国大党 / Indian National Congress）决定对中国反侵略的民族战争加以援助的时候，我没有迟疑地向大会建议，假如要援助中国，最好是派遣派遣一个医疗队前往，因为在残酷的战争中，是很需要卫生干部工作的；同时，我还进一步表示愿意参加这一个医疗队。

结果，这个建议得到了大会的批准，我用最兴奋的心去见XXX先生（梵华注：我猜是尼赫鲁，估计当时马寒冰并没听清楚Nehru这个发音，当时尼赫鲁在中国也并不出名。爱德华是尼赫鲁的妻弟，英国皇家外科医学会的会员，德高望重，所以被选为印度援华医疗队队长），并告诉他我即将往中国的战线上工作，他立刻表示热烈地欢迎，并答应各方面帮助我。其次，我告诉他，我不但要到中国，而且要到陕北第八路军工作，我的理由是：陕北交通不便，医药困难，如果我用同一个力量在别的地方工作，并不见到做到怎样大的效果，而在八路军将起着相当大的作用，所以我很坚决地参加八路军……

当XXX先生（梵华注：根据巴苏华撰写的回忆录《延安的召唤》中的记载，这个人应该是孔祥熙）听见我的话以后，好像不大高兴，他告诉我：陕北不但交通不便利，而且很冷很穷……到中国以后，像这类的话也听了不少，但我们都不大相信。

我们没有害怕，我们坚决地准备用一切的方法来冲破这些困难。现在，我们总算达到我们的目的地——作为革命的耶路撒冷的延安。在这里不但没有土匪，也不太冷，只是物质条件困难一些，但这并不足怕。

我们很感谢第八路军军医处的协助与照应，使我们得到很大的便利。我们相信：我们将永远在八路军工作，直到中国抗战胜利！”

“我们这里的物质条件比不上外面，招待当然很不周到，非常对不起。”记者说着。

爱德华对中国有着浓厚的深情，当1957年爱德华博士在印度援华医疗队受邀访问中国期间病逝，根据其遗愿，爱德华的一半骨灰撒在中国黄河 | 图源：印度援华医疗队纪念馆图源：“中印梵华”微信公众号

“很好，好的很！”他用着生硬的中国话回答，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接着说：“我觉得延安什么都好，大家都在努力工作和学习，没有一个闲人，我很喜欢它，好得很！”

（二）

他们在边区参观了第八路军在陕北的医院和军医学校以后，他们对于物质条件困难的第八路军能够创造出这样的成绩，表示称赞和钦佩，并且觉得这是一件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实。

他说：“我们真没有想到第八路军能够利用各种方法来克服困难，如第X兵站医院利用大水锅代替消毒器，军医学校利用自行绘制的生理解剖图，来代替各种模型和标本，利用中国的柴胡等来代替阿司匹林；这些都不容易使人家相信；然而，今天我亲眼看到了这个奇迹。

其次，我觉得在这些医院工作的同志们，虽然他们都领着很低的津贴，住窑洞，吃小米，但工作热情却比任何一个医院高。在外面，从来没有看见一位大夫看见病人被服少，而把自己的被服借给病人用的事，在这里则已经或为很平凡的事情。同时，他们对于抗战胜利，有着很坚强的信心，他们知道只有今天克服困难，渡过难关，才能争取最后的胜利！”

记者问他们是不是已经决定了工作，他们很愉快地回答：“过了后天我们要搬到X医院（梵华注：估计应该是位于拐峁的八路军军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