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总统尹锡悦遭到弹劾之日是2024年12月14日。当天，尹锡悦停止履行总统职责，由韩国国务总理韩德洙代理总统职权。没想到仅仅十来天以后，亦即12月27日，韩德洙也遭遇弹劾，不仅代理总统权限被收走，还得搭上国务总理权限一起被收走。接下来“粉墨登场”的是经济副总理兼企划财政部长官崔相穆——他集代理总统、代理国务总理于一身。
崔相穆在新岗位工作没多久，2025年1月7日，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以涉嫌“玩忽职守”向韩国警方检举，并称希望被检举的崔相穆将工作重点挪到逮捕尹锡悦上来。有评论认为，虽然共同民主党方面没有明说，但事实上也在向崔相穆发出弹劾威胁。
在韩国政治最高层“强震”“余震”，还有可能继续“余震”的情况下，当地时间2024年12月29日上午，韩国济州航空7C2216航班在全罗南道务安机场降落时撞墙爆炸起火，造成179人遇难。
在接受《新民周刊》记者采访时，上海社科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王泠一分析道：“最近韩国国内政局出现紊乱，已经明显负面影响到了政务运作和经济社会决策层。包括城市安全和交通秩序等核心元素的有效运转，都受到影响，也使民众感到不安。”
2024年12月29日，在韩国务安机场拍摄的事故救援现场。
如何有限合作
在王泠一看来，韩国确实有些危险，主要原因在于随着韩国各派政治势力的缠斗，打乱了韩国高层固有的政治秩序。原本，尽管有所谓的“青瓦台魔咒”之说，但一些曾经的总统是在卸任后才遭遇种种清算的。哪怕朴槿惠在任上被弹劾，起码代理总统的时任国务总理黄教安熬到了大选结束，于2017年5月正常交班给了当选总统文在寅。而这次，韩德洙连屁股都没坐热，就离开了代理总统岗位。眼看着崔相穆也未必没有提前交出权力的可能。
从尹锡悦，到韩德洙，再到崔相穆，手握总统权力的人走马灯似的换，由此不仅令韩国国内特别是民众对本国政治运作有所蒙圈，更可能令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韩国信用评级产生负面评估，甚至直接影响外资对韩信心。“现在对韩国经济的一大挑战，我看还是议会和政府该想办法进行有限的合作，以稳定韩国首都经济圈，同时还要稳定大宗对外经贸合作。”
所谓“有限合作”，王泠一称，主要在于政府与议会达成一些共识，如不罢免现有的政府主要官员，被弹劾者接受司法审查和质询，谈判确定大选的具体月份时间。由此可让韩国政治回到正常轨道。
观韩国政局之乱，直接原因无非2024年12月3日，尹锡悦以总统的名义突然发布紧急戒严令。事后证明这纯属一场闹剧！韩国高丽大学法学院教授张永洙分析称，“韩国宪法规定只有在国家即将进入紧急状态，如他国发出严重挑衅时，才能实施戒严令”。在尹锡悦宣布戒严以后，韩国最大在野党党首李在明一边手机直播，一边翻墙进入国会，同时指称尹锡悦的做法“违宪”。
1月9日，韩国宪法法院事务处长金正元做出了最终的解释。其当天在国会全体会议上接受质询。共同民主党国会议员韩贞爱问：“一号戒严布告令第一项是否符合宪法？”金正元答：“并不符合。”其进一步解释称，“在正常情况下，难以据此实施”。回想尹锡悦颁布戒严令，首先就声称“禁止国会、地方议会、政党的活动以及政治结社、集会、示威等一切政治活动”。这一点，在上世纪80年代初“光州事件”之后所谓“民主化”了的韩国，是不可想象的。金正元甚至逐一点出，戒严令的第四、第五项内容也不符合韩国宪法。
也正因此，当仅仅持续了六个小时的戒严闹剧结束之后，在野党国会议员们就发起对尹锡悦的弹劾，甚至希望尹锡悦自己主动辞去总统职务。哪知道尹锡悦只不过鞠了一个躬、道了一个歉，却坚决不辞职。而执政党国民力量党以当时的党首韩东勋为核心，千方百计阻止弹劾尹锡悦。难道他们准备继续拥护尹锡悦？其实并非如此。某种程度上说，当时的韩东勋不过是为了本党利益而做出了某种选择。到12月12日，尹锡悦发表讲话，指责在野党诬陷“内乱罪”、大搞弹劾，自己必然“奉陪到底”。此时此刻，韩东勋却不愿意陪尹锡悦死扛到底了。他表示，完全没有预料到尹锡悦还是如此态度发表国民谈话，执政党也该赞成弹劾尹锡悦。
可结果，尹锡悦遭到弹劾以后，韩东勋也不得不主动辞去国民力量党党首职务。素来低调的国务总理韩德洙在代行总统职权后，于12月14日在首尔政府大楼召开临时国务会议，讨论经济、安保、社会等领域面临的问题，也讨论了职权代行体制下的国政运营方向。李在明一度拍胸脯说，不会弹劾韩德洙。可紧接着，在野党方面仍对韩德洙发难，只因他明确表示不会与在野党配合。按照共同民主党国会议员朴赞大的说法，韩德洙拖延时间的做法导致韩国“内乱持续”。当地时间12月27日，韩国国会通过代总统韩德洙弹劾案。
韩德洙再次鞠躬，表示尊重国会决定，遂将总统、国务总理权力一并交给崔相穆。尽管似乎也在被在野党“用匕首抵着腰部”一般，似乎随时有被弹劾的危险，可崔相穆好歹在艰难行使权力。2025年元旦，包括秘书室长、政策室长、国家安保室长在内的多名韩国总统府高级幕僚向崔相穆请辞。对此，崔相穆对这些人直言，“现在应该齐心协力稳定民生和国政”，并拒绝接受辞呈。针对韩国高级公职人员犯罪调查处前往总统官邸抓捕尹锡悦无果，崔相穆又言，“政府机关之间不能发生肢体冲突或进一步升级的冲突”。1月10日，崔相穆又说，“政府将竭尽全力稳定经济，并将全天候监控金融市场，必要时采取行动”。在与韩国央行行长及监管机构的会议上他还表示，政府将继续努力提高股票估值。种种迹象表明，崔相穆在谋求与政府部门、与议会的合作，甚至有可能寻求在野党与之进行一定合作，但具体的合作路径尚不清晰。
客机失事背后
1月13日，在首尔汝矣岛的韩国国会，韩国代行总统职权的副总理兼企划财政部长官崔相穆（右）同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举行会面。
一度，最令崔相穆忙不过来的还是12月29日的济州航空客机于务安机场撞墙起火爆炸事故。机上载有的181人中，有179人遇难。回看的话，飞机在起落架没有打开的情况下，以机身着陆，且选择的跑道，其尽头的缓冲装置正在施工、暂时失去功能。最终，飞机撞到了防护围墙上——简直就如同一枚导弹撞上了目标物一般，只不过这枚“导弹”内满载乘客！
这是一起令人难以置信的飞机事故。事后有评论认为，但凡机场方面略微小心一点，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错——甚至，如果务安机场没有围墙，飞机或许还有机会在迫降时滑入大海。这样，生还者可能会大大增多。有关务安机场是否有必要在海边建设如此厚重围墙，或者机场附近五公里处有候鸟迁徙基地为何有关方面没有引起重视等事，成了讨论重点——有说法是出事飞机最初是因为撞鸟而导致飞机故障。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当地时间12月30日晚间，传出死难者遗体未及收拢的消息。济州航空惨案遗属协议会委员长朴汉信称，尸体遭到闲置，“冷冻设施尚未安装完毕，尸体正在损毁和腐烂”。而原本，韩国政府答应在当天下午4时之前将所有尸体存入冰箱。
从这一细节就能看出，哪怕崔相穆前往机场靠前指挥，哪怕在野党党首李在明跪在死难者家属面前，但韩国内政出现的紊乱，确实已经影响到各级部门的决策与运作。王泠一分析，原本，韩国社会正在欢度圣诞节即欢乐节并迎接新年，而由于济州航空出现的不幸事故导致社会压抑情绪和在韩国外国游客的担忧。“我觉得需要起码一个月的时间来‘消化’，希望不至于影响韩国民众的春节。”
王泠一观察到，崔相穆的讲话确实体现出对民众特别是受难者的安慰。“这当然是及时和必要的。希望对促进韩国社会和解方面有所帮助。相关利益集团，在灾害面前应该放弃彼此的恩恩怨怨，努力促使社会包括社会心理层面恢复正常状态。”王泠一说，“不过，我判断这起事故对韩国的旅游业和航空业会有短期的明显冲击，甚至使得2025年业绩明显下滑。如果韩国国家产业主管部门不出手，济州相关企业甚至有破产之忧。”
不出王泠一所料，直至1月11日，记者打开济州航空网站页面，仍是黑色底纹的“全力以赴，处理事故的善后工作”字样。当地时间1月8日，济州航空表示，2025年第一季度将削减1878个航班，此举旨在加强运营安全。在一份新闻稿中，这家韩国最大的廉价航空公司宣布，1878未必是最终削减航班数目，公司或许还会继续宣布在第一季度削减30个航班！
如果济州航空就此一蹶不振，恐怕对整个产业链产生打击。回看尹锡悦此前主导的韩国医改，引起整个韩国医护行业几乎全员不满，初任医师等等几乎全员罢工，导致韩国医疗全行业出现各种变化。如今的韩国航空业是否会重蹈覆辙？一切，似乎考验着韩国政坛——无论执政党，还是在野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