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叫何志强，是湘西樟木镇的一个赤脚医生。说起1984年那个夏天，我就忍不住想翻出那本已经泛黄的《平凡的世界》，轻轻摩挲着书页上那个淡淡的咖啡渍。那年我18岁，和周小雨同在樟木中学读高三。
那时候，樟木镇还是个穷地方。全镇就一条水泥马路，马路两边零零散散地开着几家小店铺。我家在镇子最偏僻的山脚下，是那种青砖大瓦的老屋，门口种着一棵老槐树。我爹早年就走了，留下我和妹妹何小云，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娘。
周小雨是供销社周主任的女儿。在那个年代，供销社主任可是个吃得开的差事。每次我路过供销社，都能看到周小雨家那栋两层的楼房。楼下是供销社，楼上住人，窗户上还装着亮闪闪的玻璃。
说起来，我和周小雨能成为同学，还真是个巧合。我是我们村十年来第一个考上樟木中学的娃，周小雨呢，偏偏不愿去县城读书，非要在镇上上学。她爹为这事没少摇头，但拗不过女儿，最后也就由着她了。
记得第一次注意到周小雨，是在一个下雨天。那天早自习，我从家里跑到学校，裤脚都湿透了。刚在教室后门站定，就听见有人喊：“何志强，接着！”一条雪白的手帕就飞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接住，一抬头，就对上了周小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时候的周小雨，和我们这些乡下孩子不一样。她总是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衫，深蓝色的裙子，头发用红头绳扎成马尾，甩起来像夏天的柳枝，晃得人心里直痒痒。
我们班的男生，几乎都偷偷喜欢过周小雨。但我不一样，我不敢喜欢她。我家那个情况，连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的美梦。可是，偏偏周小雨总是主动跟我说话。
“何志强，你数学那么好，教教我呗？”她经常这样笑眯眯地问我。其实，我哪是数学好，不过是死记硬背得比较多罢了。
后来，我们就经常在学校图书馆一起学习。每次下午最后一节课一下课，我就赶紧往图书馆跑。周小雨总是慢悠悠地走来，手里还要捧着两盒牛奶。
“喝了它，补补脑子。”她把其中一盒塞给我，“我爸从县城带回来的，说是进口的，可补啦！”
那时候的牛奶可是稀罕物，一盒要七毛钱。我每次都不好意思接，但她就是硬塞给我。我只好小口小口地喝，生怕一下子就喝完了。有时候，我还偷偷把喝空的盒子带回家，晚上泡上开水，就着那一点点奶香味，看一晚上的书。
其实，我心里明白，周小雨的数学根本不差。她找我补习，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每次我讲题的时候，她都托着腮帮子，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等我讲完了，她又能一下子说出答案来。
那时候流行《小城故事》，周小雨最喜欢哼这首歌。有时候，我们做累了题，她就趴在桌子上，轻轻地哼：“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我总是偷偷地看她，看她眼角弯弯的笑意，看她发梢上跳动的阳光。那些画面，现在想来，还是那么清晰。
就这样，我们一起复习了大半年。春去秋来，转眼就到了高考。那几天，我娘病得特别厉害，整夜整夜地咳嗽，我守在她床前，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心里一阵阵地发慌。等到高考那天，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考场上的题目在我眼前直打转。
周小雨考上了省师范，我落榜了。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的老位置上，桌子上摊着几张废试卷。周小雨突然从后面走过来，把一本书放在我桌上。
“送给你。”她说。
是一本《平凡的世界》。
“我要去省城了，”她轻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攥着书，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全都变成了沉默。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周小雨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有些话，这辈子可能都说不出口了。
那年夏天，樟木镇外的向日葵开得特别好，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是要把所有的阳光都收进花盘里。我站在田埂上，看着周小雨坐上去省城的班车，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后来的日子，就像没有了颜色一样。我在镇卫生院当了学徒，给人打针发药。妹妹何小云也辍了学，到镇上的服装店当学徒。我们姐弟俩，就这样开始了忙忙碌碌的生活。
在卫生院，我认识了李医生。她是个性格温柔的女人，总是默默地帮我。有一次，我给病人打针手抖，她就站在旁边教我：“要这样，慢慢来，别着急。。。。。。”
慢慢地，我习惯了李医生的存在。她不像周小雨那样爱笑爱闹，但是她的温柔，像是冬天的太阳，暖暖的，让人心安。
1985年，我和李医生结婚了。新房是在我家老屋后面加盖的三间平房，红砖白瓦，门口还栽了两棵桂花树。婚礼很简单，放了几挂鞭炮，请了几桌酒。妹妹何小云在一边抹眼泪，我娘躺在床上，虚弱地笑着。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靠着给人看病，又在镇上开了个小诊所。1990年，我和李医生有了女儿小欣。那时候，我娘已经走了。看着女儿慢慢长大，我总觉得亏欠她老人家。
日子过得平淡，但也踏实。小欣很乖巧，从小就爱看书，这一点倒是很像她妈。每天放学回来，她都要在诊所里写作业，我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诊所的老病号都说：“何医生的闺女，可真有出息。”
有时候，我会偷偷拿出那本《平凡的世界》翻一翻。书页已经泛黄了，书角都磨得毛糙了，但那个年代特有的油墨香还在。我总是翻到扉页上周小雨的字：“平凡的人生，不平凡的追求。”那些字迹，依然清晰如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2004年秋天，小欣上初中了。开学那天，我送她去学校报到。刚走进教室，我就愣住了——讲台上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小雨。
二十年过去了，她几乎没怎么变。还是那样清瘦，马尾辫变成了短发，眼角添了些细纹，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
她也看到我了，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这位就是何小欣的家长吧？请在这里签个字。”
我笨拙地拿起笔，在登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手有些抖，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周小雨就站在旁边，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爸，这是我们的班主任，周老师。”小欣在一旁介绍。
我点点头：“周老师好。”
“何先生好。”她礼貌地回应。
就这样，我们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