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建国,今年五十六岁,出生在江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那是个被群山环绕的小地方,农田夹在山脚下,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和许多同龄人一样,我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农民家庭,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人。
我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去镇上当过学徒,也在工地上干过活,但最终还是回到了村子里,靠承包些小工程勉强维持生计。
如今,我住在县城里,开了个小铺子,和妻子一起过着平淡的日子。
儿子在外地工作,女儿也已经嫁人,家里就剩我们两口子,偶尔会想起往事,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一年,父亲去世了。
父亲生前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脾气好,从来不和人红脸。
可偏偏,他的丧事却让我至今难以释怀。
那时候,我三十六岁,家里穷得叮当响,父亲一走,我们兄弟几人凑了点钱,勉强操持起了葬礼。
那是农村里最常见的白事,简单的灵堂,几挂鞭炮,加上请来帮忙的亲戚邻居,热热闹闹地送了父亲最后一程。
可谁能想到,就在出殡那天,村里一个与我们家素来不和的老邻居李大柱,竟然带着几个儿子堵在村口,不让我们抬棺材出去。
李大柱比我父亲年长几岁,年轻时是村里出了名的“刺头”,仗着家里兄弟多,经常在村里惹是生非。可惜,他的弟弟们后来都搬到镇上去了,李大柱一家留在村里,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他和我家的矛盾说来也简单,就因为几年前修村道,我们家屋后的地被占了一部分,李大柱觉得自己吃了亏,便一直耿耿于怀。
父亲生前还试图找他聊过几次,可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扬言:“刘老汉,你死了我都不会放过你!”
当时,父亲听了这话,只是摇头叹气:“这种人,没得讲理。”
出殡那天,李大柱果然践行了他的“诺言”。他带着两个儿子堵在村口,理由是棺材抬过去会“冲了他的风水”。
我们几个兄弟气得不行,母亲更是哭得崩溃,可也没办法。那时候,农村里迷信讲究多,没人敢去劝李大柱,怕惹祸上身。
最后还是村干部出面,花了几百块钱给李大柱,他这才让开。
可父亲的棺材从他家门口经过时,他竟然站在门口骂骂咧咧:“死了也不安生,早该收拾收拾你们家!”
我咬着牙,差点冲上去和他拼命,可被大哥拉住了:“建国,别惹事,今天咱爹是主角,别让他走得不安宁。”
那一天,我忍下了这口气,可心里始终有根刺。
父亲的坟头草长了一茬又一茬,李大柱一家却过得越来越窘迫。
他的大儿子在外打工出了事故,赔了一大笔钱,二儿子至今没娶上媳妇。
村里人都说这是报应,可我没心思去看他的笑话,只是偶尔经过他家门口,心里会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去年冬天,李大柱去世了。这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店里忙活。
村里的一个远房亲戚给我打电话:“建国,你知道不?李大柱死了,他家正办丧事呢。”我点了点头,心想,这人一辈子强横,最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抔。
几天后,有人敲响了我家的门。开门一看,竟然是李大柱的二儿子李勇。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刘叔,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人找我干什么?不过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升起几分好奇,便把他请进了屋。
“刘叔,我……我今天是特意来给您赔礼道歉的。”李勇一坐下就开了口,“当年我爸的事,我们家做得确实不对,这么多年,您心里肯定有怨气。现在我爸走了,我们家也落到这步田地,真是报应啊……”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这个道歉确实让我感到些许宽慰;想起父亲当年下葬时的憋屈,我的心又疼得厉害。
“李勇,你爸的事我早就不想提了。”我叹了口气,“人都走了,咱们活着的就别再计较了。”
李勇听我这么说,脸上露出几分感激:“刘叔,谢谢您大度。我们家现在是真没办法了,村里人都不愿意帮忙,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来找您。”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
“我爸的坟地选好了,可路不好走,车开不上去,村里人又不愿意帮忙抬棺材……您能不能帮忙说说情?”李勇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这话,我心里猛地一震。二十年前,我父亲下葬时,李大柱堵在村口,连一句好话都没有;二十年后,他的儿子却找上门来求我帮忙,命运竟然如此戏剧。
我沉默了很久,脑海里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若是他还在,看到李勇低声下气地求我,恐怕会心软吧。
“行吧。”我点了点头,“明天我回村一趟,帮你说说。”
第二天,我开车回了村。村里的路早已修好,房子也翻新了不少,但李大柱家的老屋却依旧破败不堪。
村里人听说我要帮李家抬棺材,都很惊讶:“建国,你这是何苦呢?当年他家怎么对你,你都忘了?”
“我没忘。”我苦笑了一下,“可人都走了,还能计较什么呢?”
最终,在我的劝说下,村里几个年轻人帮着抬了棺材,李大柱的葬礼总算顺利办完。那天晚上,我站在父亲的坟前,点了一支烟,低声说道:“爸,我没给您丢人吧?”
烟燃到尽头,我转身离开,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或许,这就是父亲教给我的道理——做人不能太小气,该放下的,终究还是要放下。
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人生真是奇妙。有人说,善恶终有报,时间会让一切有了答案。我想,或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