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舒城县干汊河镇的七门堰,始建于公元前200年的西汉初年,至今已有二千二百多年的历史了。阳春三月,草木葳蕤。我们穿越历史的时空,去现场领略她的汉风古韵。
古堰上口宽约二十米,深约六米。进水口连着杭埠河,建了防洪闸门,既要引水灌溉,又要防汛抗洪,趋利避害。渠道依山傍水,流水淙淙,蜿蜒穿行在阡陌间。渠首建在七门山下,故名“七门堰”。拦河蓄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泊,连绵数里。湖上碧波荡漾,水鸟飞翔。三两农家临水而居,绿树环绕,恍若置身世外桃源。行走在古人捕过鱼捉过虾的河边,心中默默遐想:不知公瑾当年,是否曾在这里对饮孙策,纵论天下,谈笑间奠定了东吴的崛起?衣袂飘飘嫁周郎的小乔,是否曾在这里汲水煮茶,炊烟袅袅,为远道而来的姐姐姐夫,沏上一杯舒县兰花?那时的舒县茶叶味醇几许,清香如今否?
地因“堰”而名:七门堰已变成一个地名,入图入册。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这古堰是怎么开凿出来的呢?
发源于岳西县石关的杭埠河古称龙舒水。流到上游的龙河口时,与河棚河、五显河汇合。流到此处的七门山时,与龙潭河汇合。四河合流,水量丰沛,龙舒水滋润着两岸,土地肥沃,“锹泥碗饭”。而远处的土地,只能看着河水白白流走,望“河”兴叹。那时的百姓,常常做着引龙舒水浇灌耕地的美梦,盼望着大禹式治水英雄的出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风云际会,他,来了!
刘信,沛丰邑中阳里人氏(今江苏徐州市丰县),汉朝开国皇帝刘邦之兄刘伯之子。“以高祖兄子从军,击反韩王信,为郎中将”,《史记》里如是说。刘邦坐了天下后,大封刘氏子弟爵位。高祖四年(公元前203年),置舒县。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封其侄儿刘信为“羹颉侯”,“食邑于舒”。汉初的舒县地域广阔,辖今舒城、桐乡(今桐城、枞阳)、怀宁、无为的大部分、鹊尾渚(今合肥三河)。刘信奉旨当了这块土地的诸侯。
羹颉侯是什么意思呢?羹,用蒸、煮等方法做成的汁状或糊状食物。颉,克扣、截取之意。两字连在一起,意为克扣截取食物。结合《史记》里原文意境,引申为“饭没了”。羹颉侯就是“饭没了侯”的意思。
既然封为侯,皇上为什么赐给刘信这么个古怪的封号呢?
《史记》里这样记载:“始高祖微时,尝辟事,时时与宾客过巨嫂食。嫂厌叔,叔与客来,嫂详为羹尽,栎釜,宾客以故去。已而视釜中尚有羹,高祖由此怨其嫂。”原来汉高祖刘邦未得天下前,经常呼朋唤友去长嫂家蹭饭吃,次数一多嫂子当然厌恶。有次刘邦等人又去了,嫂子用木饭勺刮锅,“栎釜”,以示“饭没了”。众人散去,但刘邦却看见锅里有饭。当了皇帝的刘邦记恨着嫂子当年的小气,迟迟不愿给其子刘信封侯。后来在老父亲的逼迫下,才不甚情愿地给侄儿刘信封了个“羹颉侯”。
这是一个明显带有戏弄、嘲讽意味的封号,母子二人心领神会,心中有数。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弯腰,圣旨不可违。既是侄儿又是臣民的刘信只有叩谢皇恩,从沛丰邑来到舒县,走马上仼当了羹颉侯,舒县成了他的第二故乡。
面对满目葱茏,有山、有水、有平原的舒县,刘信暗自庆幸:这封地,自然条件不比沛丰老家差,山清水秀,物产丰富。老家吃面食,这里吃米饭,各有千秋,他做出了扎根舒县、长期经略的打算。
不同于后来,西汉初期的王侯对封地既有食邑权,又有行政管理权,他们担负着治理地方、拱卫朝廷的责任。因此,到任后的羹颉侯,走乡串户,体恤民情,兴修水利,扶助农桑,认真履行主政一方的职责。经多次考察,顺应民意,决定在七门山下阻河筑堰,引水浇地,扩大耕地面积。嗣后,又增建了乌羊堰、槽牍堰,谓之“七门三堰”,实现了引龙舒水浇灌良田、防洪抗旱的百姓夙愿。灌区从此成为旱涝保收、五谷丰登的鱼米之乡。“干汊河里的角爪虾都有一拃长!”民众兴奋地形容着,戏说着。位列“龙舒八景”之首的“三堰余泽”,描述的就是七门堰灌区的富庶景象。
西汉后,历朝历代对七门堰多有整修,其中功绩显著者为东汉扬州刺史刘馥和明代舒城县令刘显。刘显在渠道沿线修筑了上五荡、下十荡,进一步加强了七门堰的蓄水分洪、抗旱灌溉的功能,将七门堰的受益面积扩大到八万亩。古堰口曾立有刘信刘馥刘显“三刘祠”,彰显后人对他们的感恩缅怀。
新中国成立后,七门堰的灌溉分洪功能获得了空前的拓展和强化。舒城县委县政府持续开展七门堰综合治理,几十年“挖渠”不止。累计疏浚开挖干、支、斗渠206条,配套建设桥、涵、闸和渡槽等水利设施252处,翻建了拦河坝和堰口防洪闸。通过龙河口水库东支渠和杭北干渠给七门堰补水,将七门堰的灌溉范围延伸到干汊河、柏林、城关、桃溪、千人桥、杭埠等六个乡镇,灌溉面积扩大到二十多万亩。古老的七门堰犹如枯树逢春,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公元前183年,汉高后吕雉当政。朝廷风云变幻莫测,内讧甚烈,“无情最是帝王家”。发明“人彘”惨刑、心毒蛇蝎的吕后并未忘记远在江淮舒县的侄儿刘信。史称刘信因事犯罪,吕后将他由“列侯”降为“关内侯”,爵位等级降了一级。所犯何罪?史无记述,也许是“莫须有”。此时的吕后一心扶持吕家势力,对刘姓王侯刻意打压,远在千里之外的羹颉侯也未幸免。迁居舒地十七年的他,早已淡泊于朝廷政治,面对突如其来的降级处分安之若素,处变不惊。贵为皇亲国戚的他植根于舒县,专心农桑和封地治理,俨然大禹转世,成为专家型诸侯。
从被降级的那年开始,刘信从历史典籍中销声匿迹了,以至于生于何年、卒于何年、侯位世袭、子孙情况均不可考,给后人留下了史料缺失的遗憾和叹息。或许是出于家族人身安全的考虑,“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刘信及其后裔低调生活,将自已泯然于普通百姓,成为真正的舒县老乡了。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刘信虽然从历史文献中消失了,但他开凿七门堰泽被后世的功德,始终被舒县百姓铭记。生前未被封王,死后民众将他封王了:人们将他的墓地称之为“舒王墩”,以示尊敬。该墓地位于原属舒城县辖区的肥西县花岗镇四合社区,今被修葺一新,供人瞻仰。
二0二三年十一月,七门堰成功入选“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成为获得国际上承认的我国古代又一项伟大水利工程。曾经“养在深闺人未识”,现在终于拂去了历史的尘埃走向了世界,让人们对七门堰、对羹颉侯刘信、对龙舒大地刮目相看,为七门堰的功能拓展注入了新的元素,为其旅游资源的开发提供了新的机遇。打造“幸福六安,和美乡村”,七门堰当仁不让!
不受朝廷待见的羹颉侯刘信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以舒(县)为家,深耕封地,忠于职守,奋发有为。兴修水利致力农桑,惠民之举世代传唱。二千多年前的他,将自已活成了不朽和榜样,激励着后人续写华章!
(图:如茵)
孙宗万,男,中共党员,舒城县林业局退休公务员。六安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皖西日报》《淠河》报刊及媒体。拙作《相看两不厌》2023年获六安市“我心中的淠史杭精神”征文活动三等奖。
▌来源 :六安市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