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来刚好下雪,而我只穿着比较单薄的西装,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想起了小时候外婆说的那句话:筛筛子一样。
外婆走了好几年了,她要是在,肯定会心疼我,让我快点到她的床上捂着,千万别冻坏了。
人在受冻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些温暖的人和事。
我快步走,希望早点出站坐上出租车,赶紧回家去。
没想到刚过出站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我叔,他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他朝我乐呵呵地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又一把给我披上厚实的军大衣,戴上棉帽子。
我瞬间感觉暖和多了,人也不抖了。
叔说,我这一身打扮,立马让他想起他当兵的样子。
我问:“叔,我帅不帅?有你年轻时帅吗?”
叔爽朗大笑:“帅,比我帅多了。我开车来的,走走走,赶紧回家去,没冻坏吧?对了,衣服口袋里有玉米还有牛奶。”
他说着,就推着我的行李箱快步往他停车的方向走。
叔比我妈大十岁,他已年过六十,但当过兵的身体就是底子好,人又利索又乐观还热情,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把我当孩子看。
我在大衣口袋里,真的摸到一根裹着塑料袋的烫手的甜玉米和热牛奶。
他说是刚才等我的时候,在车站的便利店买的,让我趁热吃,暖和一下身子。
我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了,被他像个娃儿似的照顾着,真的好得意。
于是,我跟在他身后,毫不犹豫地啃起了玉米。
叔没让我开车,他让我窝在后座缓缓神。
半路,我接到我爸电话,问我拿两万块钱,说是给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学艺术用。
说妹妹是我亲妹妹,我这个当哥的不能不管。
说真的,我跟这个妹妹也就是因为他有而扯上那么点血缘关系,我们真不亲。
她妈从来不待见我,我们这么多年几乎不打照面的。
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义务要管她?她有爸有妈的,轮得上我这个陌生人一般的大哥吗?
我说我没多钱。
我爸就讽刺我:“你工作几年了,这点钱没存吗?你没钱你那个后爹还能没有这点钱?你跟他要。”
真有意思了,他工作几十年了,这点钱还要问我借?凭什么我要跟我叔要钱给他啊?
但是叔开着车呢,我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跟我爸发脾气。
我就默默地挂了电话,给我爸发个信息,说我现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然后把手机关静音。
叔载着我很快到家,屋子里开着暖气。
我妈连声问我:“冷不冷?有没有冻着?你这孩子怎么出差也不晓得带件厚衣服备着。”
我伸手摸她的脸:“看我的手多热,一点不冷,放心吧,妈。”
我妈就笑着去端菜上桌。
叔说:“咱爷俩喝一杯?”
“好。”
一桌子菜,看来我妈是忙了不少工夫的。
叔说鸡汤是他炖的,加了鲍鱼的,让我等下多喝两碗。
我妈就说他邀功,他就笑。
我们正吃着喝着,叔的儿子我哥来了。
他住在同一个小区,听说我出差回来,就带着孩子过来看看。
我起身过去抱起小侄子,小家伙马上甜甜地喊我叔,接着就跟我要礼物。
我就去行李箱拿出给他买的遥控车,他马上就亲了我一口,迎来一屋子的欢笑声。
哥让我赶紧吃去,别管孩子了。
我妈又添了双筷子,让我哥也一起喝,再吃点菜。
我哥就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喝,我妈就照看着孙子。
一家人吃着说着笑着,其乐融融。
我每次回来这里,都觉得好踏实。
虽然这里是叔的房子,但是我妈和叔走到一起后,这里就成了我真正的温暖的家。
家里起先只有叔有哥,后来哥娶了嫂子,嫂子生了小侄子。
我就有了更多的亲人。难得的是他们都善良,明明跟我没有血缘,却亲得胜过血缘。
我感恩遇到他们做我的家人,更感谢我妈,勇敢地对我爸断舍离,然后选中了我叔。
因为她果断地离开我爸,我们才不至于陷在糟糕的生活里。
我爸妈当年相亲认识,交往没多久,因为我爸二十七了,家里就比较着急,想让他早点结婚生子。
我外婆不太愿意,想着再等个一两年,毕竟我妈那时才二十二岁。
可是媒人频繁来说情,加上我爸家的条件确实也还不错,外婆就有点为难。
我妈也跟我爸处出了感情,对婚姻也很憧憬,就跟外婆说她愿意。
后来,当然是按我爸这边希望的那样,我妈当年年底就跟我爸结婚了,这距离他们认识也才十个月。
后来我妈的婚姻出问题,外婆无数次地自责自己当初没有多坚持一下。应该再多了解一下我爸的家庭,不该别人催着,她就把心爱的女儿给嫁了,让她受了那么多苦。
我妈结婚后,很快就怀孕了。但是很不幸,流/产了。
后来我妈接连怀了两次,也都没保住。
奶奶就十分有怨言,说话也不客气了,在家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我妈作为新媳妇脸皮薄又不想跟婆婆闹僵,就吃了很多窝囊气。
关键是我爸居然怀疑她不能生,问她是不是明知道自己有毛病,故意隐瞒不说的。
怪不得当初他想快点结婚,我外婆那么犹豫不决的。
我妈让我爸住嘴,怎么能这么小人之心?
明明他作为老公,应该多关心多抚慰难过的妻子啊。他偏偏做补刀的那个。
我妈就跟我爸哭闹,要回娘家。我爸自知过分了,就不作声,拉着我妈不让走。
我妈终究没回娘家。
她后来又怀孕,整个孕期身体肿得不像样,全程卧床保胎,才最终顺利地生下我。
因为我是个男孩奶奶挺高兴,但是她想多子多福,我妈还没出月子,她就希望我妈做好准备,争取接着生。
我妈没答应。
她生孩子太难了,她只想好好地把我养大成人。
但是奶奶不高兴,我爸也不认同。
他明明知道我妈怀我生我有多不容易,产后很久身体都虚胖,一走路就喘,但他不体恤。
我长大后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他这人,那就是“自私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