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喜欢将自己的行为模式投射到动物身上来做出评价,或者基于动物的外貌形成刻板印象,如“奸诈小人”的乌鸦、“可爱呆萌”的海鸥、“凶狠残暴”的鲨鱼。但其实,海鸥和乌鸦一样喜欢翻垃圾、乌鸦夫妇也会呕心沥血的养育子女、鲨鱼咬人也并非故意。
《你不在鲨鱼的食谱里》一书中,日本明星生物学家松原始解释了许多动物的行为真相,打开动物世界的新大门。下文有“拼命”度日的树懒,爱偷懒的工蚁,不停进食的蜂鸟……或许,动物的那些“古怪”都是拼命生存的证据。
本文摘选自《你不在鲨鱼的食谱里》,经出版社授权推送。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
01
树懒也在“拼命”度日
其实“静止不动”也绝非易事。
上大学的时候,我听过一场关于大猩猩的讲座,主讲人是山极寿一老师。
他说“大猩猩不会平白无故地乱动”,还说“人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换条腿跷跷,一刻都不消停”。还真是,就在听他说这几句话的几十秒里,我确实是不停地点头、歪头、摸头发。看来人就喜欢动个不停。就算没到“自我表现”的地步吧,也总忍不住要向别人传达自己的态度和心境。
猫则不然,静下来的时候就是纹丝不动。狗好歹会抬头晃尾,试图向周围传达信息。这可能是因为狗是社会性动物,而家猫的祖先是独居的阿比西尼亚猫,用不着告诉对方“我现在心情很好”或者“我在认真听你说话”。
不过大猩猩是正儿八经的群居动物,也有社会性。莫非它们能通过微弱的信号交流,无须大幅活动?
总而言之,“动不动”取决于动物的生活史(生活方式)。世上确实有几乎不动的动物。
大家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树懒。
电影《疯狂动物城》(2016)
一动不动是树懒生命的主旋律。靠“不动”让人误以为它们不是动物 —— 它们以这种惊人的策略存续至今。
此外,由于树懒生活在树上,许多动物压根没法接近它们。据说在距今一百万年前,也有生活在地面的巨型树懒,天知道它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顺便一提,树懒游起泳来可比走路快多了。南美丛林在雨季时可能被水淹。在这种情况下,树懒会张开四肢,巧妙地游去边上的树。
树懒有三趾和二趾之分,而三趾树懒在“不动”这方面做到了极致。由于它们动得太少,体毛上都长出了苔藓,这一身绿便成了绝佳的保护色。
除了树叶,它们还以自己身上的苔藓为食。它们的体毛上有沟槽,有利于苔藓的生长。
更绝的是,有种飞蛾就喜欢定居在这种苔藓上。树懒大约每周下到地面排泄一次,飞蛾便将卵产在树懒的粪便中,幼虫在粪便中茁壮成长,羽化后再飞到空中,转移到树懒身上。飞蛾还会停在树懒身上排便,滋养苔藓,助树懒“一粪之力”。
这种以“不动”为前提的共生关系着实匪夷所思。
二趾树懒也是食草动物,但食谱略丰富些,不必干出“在自己背上种苔藓吃”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懒成这样还能好好进食吗?
其实“不动”意味着“消耗的能量少”。但它们具有内温性 (就是人们常说的恒温动物),需要自行发热。人类用于“活动”的热量也不过是摄入量的三分之一左右,所以“不动”并不意味着“啥也不用吃”。除了将能耗降低到极致,还要满足多项高难度条件(比如置身气温较高的热带、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一年到头都有能吃的树叶),否则就难以维系。
苍鹭和夜鹭也是“不动”的典范。
鹭有两种策略:要么四处走动,积极觅食;要么静止不动,静候猎物从眼前经过。
哪种情况更常见取决于种,好比白鹭就是动多于静。它们有一门绝活 —— 将黄色的脚尖插入水中,微微颤动或轻踏水底,把猎物赶出来以后伺机捕食。
换句话说,主动出击是它们更常见的行为模式。牛背鹭和中白鹭往往也是在草原上行走时搜寻昆虫。
苍鹭和夜鹭却是彻头彻尾的“伏击型”猎手。
苍鹭是一种大型鹭,脖子很长,整体呈灰色。夜鹭则是浅灰色的,背上带点黑(准确地说是带蓝调的暗灰色),脖子和其他鹭相比着实不算长,缩着脑袋的时候仿佛没有脖子,不过伸展开的时候还是有一定长度的。
它们也不是从不走来走去找吃的,但站在水边纹丝不动的时间要多得多。一旦有猎物接近,苍鹭便会悄悄伸长脖子瞧一瞧,然后将脖子弯曲成 S 形,做好“发射”头部的准备。
如果猎物没有进入射程,苍鹭便会缓缓恢复原状,继续等待。苍鹭的绝对静止有多出神入化呢?据说停在京都圆山公园池塘边的苍鹭突然起飞时,周围的游客一片哗然 —— “原来那不是摆件啊!”
书中原图
长时间纹丝不动也是常有的事。还记得有一次在京都的鸭川观察红嘴鸥时,我们忽然听见一声“啾啊 —— ”。只见一只苍鹭飞了过来。它落在河边,走了几步找好位置,便进入了等待模式。
我们把苍鹭忘得一干二净,一门心思观察红嘴鸥。但每次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都能看到它站在同一个地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一小时后,苍鹭又突然叫了一声,拍拍翅膀飞走了。我当然没有全程盯着它看,但不难想象它那段时间应该是啥都没干。
鹭的两种策略对比鲜明,不过爱好钓鱼和打猎的朋友应该很容易理解。无论是找准位置、静候良机,还是四处走动、反复制造机会,都是有效的策略。
当然,两者各有优劣。要是位置没选对,等一整天也是白搭。要是跟无头苍蝇似的乱动,把猎物冲散了,那也是白费力气。
该选哪种策略,也取决于“抓什么”和“怎么抓”。如果是“接二连三吃小猎物”,那么四处走动也许会更好。如果是“一只大猎物足矣”,也许就是耐心等待效果更佳了。
事实上,苍鹭长了一张大嘴,能吞下相当大的猎物。我亲眼见过苍鹭一口吞下一条足有二十多厘米长的日本白鲫(相对于体长而言,这种鱼的体高较高,照理说是很难吞的)。
不仅如此,苍鹭还会站在田间小路等老鼠出洞。别说老鼠了,只要条件允许,它们连小鸟都会整个吞下。我甚至在网上看到过苍鹭试图吞下兔子的照片(不过网上的图片不保真,需要用心辨别)。
怎样才能静止到这个地步呢?换句话说,苍鹭的“静止能力”和“大嘴”等元素一样,都是支持其觅食策略的功能。
另一种远近闻名的“不动之鸟”鲸头鹳也是伏击型猎手。但一位在非洲见过野生鲸头鹳的朋友表示:“它们动得还挺频繁的啊?”看来是只有动物园里的才纹丝不动。反正有人定期投喂,而且饲养员不来,也找不到别的食物,动了也是白动。
非洲的野生鲸头鹳会在水边伏击肺鱼,等待鱼在浑水中游动或浮上水面呼吸的时刻。一旦锁定猎物的位置,它们便会用那巨大的喙一鼓作气把鱼叼起来。
02
猛禽不上天就一动不动?!
其实猛禽也是静多于动。没想到吧?
人目击到猛禽的时候,往往是它们翱翔天际的时候。
猛禽不会在人的近处飞,不过在它们飞行时抬头望去,哪怕离得再远,好歹也能看到个小黑点。但它们不是一整天都在天上飞着,停在枝头的时间也不少。而且在此期间,它们是真的纹丝不动。
猛禽只在移动或巡逻觅食时上天。停在树枝上的时候,它们要么在休息,要么在静候猎物。
猛禽可以展翅滑行,能耗应该比扇动翅膀飞行低不少。不过猛禽的捕猎成功率比较低。我们很难确定它们在野外的觅食量,但鉴于它们经常有囤积食物的行为,很难想象它们能保证“每天都打到猎物”。
此外,猛禽的耐饥饿能力普遍较强。鸟类的基础代谢高得吓人,能量消耗的速度非常快。因此它们需要不断进食,否则就会一命呜呼。但猛禽似乎可以“多吃点攒着”。
话说当年做兼职野外调查员的时候,有位调查公司的员工说他很会找静止状态的猛禽。我问他有什么诀窍,他让我先环视周围的天空,再扫视山坡,寻找白点。因为苍鹰之类的猛禽可能停在树上,把白色的腹部对着你。
我觉得很有道理,便实践了一下,可我找到的白点不是反光的树叶,就是透过枝叶的缝隙露出来的天空,最后只成功了一次,真找到了苍鹰。
只见它面朝左停在树枝上,跟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天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
用望远镜盯着看了十五分钟,我的肩膀都开始酸痛了。二十分钟过去,它仍是岿然不动。又过了一阵子,它总算是动了!头转去了右边。接下来的十分钟又是一动不动。看着看着,我还以为它张开了翅膀,可仔细一瞧,原来是羽毛被风吹了起来。
就在我快失去耐心的时候,苍鹰突然踢了一下树枝,毫无征兆地展开翅膀,以惊人的速度朝我这边滑翔。到达我坐着的池塘岸边后,它在大约五米高的半空翻转半圈,折起翅膀,朝水面上的绿翅鸭俯冲而去。
刹那间,鸭子们仓皇逃窜,溅起无数水花。苍鹰的第一次攻击以失败告终。它回到空中,再次俯冲掠过水面。可惜之后的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一眨眼的工夫,鸭子们就逃进了伸出水面的枯草丛中。苍鹰拍了拍翅膀,升上高空,飞越山脊,扬长而去。
猛禽的“狩猎”就是如此。等待时间很长,实际行动却不过短短的数十秒。跟人类钓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对它们而言,在狩猎之外的时间贯彻“节能”二字才是明智之举。动物园里的猛禽十有八九也跟雕塑一样纹丝不动,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熊、狼等猛兽就不一样了,哪怕笼舍很小,它们也会走来走去。再者,猛禽若不保持静止,猎物就会发现它们的位置,影响捕食成功率。
03
蜂鸟睡得死沉
“既然动了会饿,那就别动了” —— 这是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坚持贯彻的原则。
它们具有外温性,靠外部环境获得热能,所以不需要耗能维持体温。这也意味着只要它们不动(也不把营养用于生长和繁殖),就可以吃得非常少。
圈养的蛇经常不吃东西,甚至有绝食十一个月之久的例子。这当然是特例,但几个月不吃东西好像并不罕见。蛇类总体上也属于“伏击者”,不会胡乱游荡。
可要是明确知道食物的位置,那就得另当别论了。我就见过日本锦蛇顶着烈日游到河对岸,在沙洲上徘徊的景象,那可能是因为它知道沙洲上有很多鸻的巢(蛇记得哪里食物多、何时有的吃)。不确定要去的地方有没有食物,就不会浪费精力。
从这个角度看,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以冬眠熬过不适合活动的时期倒是非常合理。因为昆虫和蛙类在冬季也不太出没,蛇没什么东西可吃。而且蛇自己也会因为体温下降无法自如活动。
在这种状态下跑出去也是白搭。哪怕猎物就在眼前,也没力气发起进攻。就算运气好吃上了东西,也无法顺利消化。因为消化也要动用能量,还得提升体温,让消化酶和肌肉发挥应有的作用。要是碰上在寒冷的环境下也能活动的敌人(如哺乳类和鸟类),那就只能等死了。
“逆境之下更要努力拼搏!”“关键时刻更要展现实力!”人类就爱喊这样的口号,但外温动物碰到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况就会迅速放弃,睡个大觉,静候春天的到来。
内温动物蜂鸟则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于它们非常活跃,一天吃到晚都不够用。
蜂鸟体形极小,体重基本上都不到十克。最小的吸蜜蜂鸟更是只有三克左右。一日元硬币刚好是一克。哪怕三枚叠在一起,还是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稍大的红喉北蜂鸟也就五克而已。
蜂鸟虽小,能耗却高得可怕。问题就出在极端小的体形上。
体形较大的动物是“表面积相对于体积来说较小”。因为体积与体长的三次方成正比,表面积却只会相应地翻一番。如果体长变为原来的两倍,体积就会变为原来的八倍,但面积只是原来的四倍而已。这意味着用于散热的表面积,其增幅不如热量本身的增幅大。
这和“浴缸里的水不容易凉”是一个道理,个头大的动物热量更不容易流失。正因为如此,同种或同属的动物往往是栖息在寒冷地带的个体更大。
反之,蜂鸟这种极小的动物就很容易流失热量。所以它们必须不断消化食物,将其转化为热量。这意味着它们需要不停地吃易消化的食物。
于是乎,蜂鸟相中了花蜜。可蜂鸟虽轻,还是比昆虫重了不少,很难停在花上。因此它们选择了“悬停在半空中,只把喙插入花中吸食花蜜”这条路。法子倒是不错,但有一个问题:就连在进食的时候,它们也必须高频(每秒数十次)拍打翅膀。
要是为了减少散热增大身体,就需要大量的食物来支撑庞大的身躯(效率会变高,但绝对量也更高了),够它们插入鸟喙的大号花朵也会相应变少,而且悬停所需的能耗也更大。但要是放弃悬停,减少能耗,那就无法觅食了。
为了补足热量不断进食,为了持续进食不断拍打翅膀,为了有动力拍打翅膀吃更多的东西……真是形成了完美闭环。不,实际情况要糟糕得多。即使蜂鸟从早吃到晚,如果气温和食物条件不凑巧,就无法满足它们的需求。
书中原图
悬停的蜂鸟看似优雅,其实如履薄冰。必须吃个不停,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蜂鸟另辟蹊径,在夜间休眠时大幅降低体温,将新陈代谢维持在较低的水准,以减少能耗。换句话说,它们明明是鸟,却过着夜夜“冬眠”的生活。
研究人员发现,北美的弱夜鹰会在气温和食物条件恶化时进入休眠状态(冬眠)。在南极繁殖的帝企鹅站着孵蛋时也会降低新陈代谢,绝食数月之久(孵化期约两个月,但它们向繁殖地迁徙时就会绝食,前前后后算下来就不止两个月了)。所以也不是没有鸟靠降低新陈代谢节能。
但通过每天休眠拼命节能,靠走钢丝似的方法平衡收支的也就蜂鸟了。它们过着两种极端的生活,白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则进入完全休止的状态。
04
鸟为什么吃得急
有些鸟则是动个不停。
鸟类往往需要高频进食。因为它们会飞,能耗极大,再加上体形较小,热量容易流失。而且它们的体重受飞行所限,也不能狂吃一顿攒着。
据说大胃王一次能吃好几千克,可鸟没法这么干,否则就飞不起来了。鹭和猛禽那样“饱餐一顿后绝食一段时间”的反而比较罕见。
仔细观察鹟等小鸟,你就会发现它们只会在同一根树枝上停留几分钟。而且在此期间,它们也会时不时转个身,叫两下。来到枝头的北长尾山雀几乎是每秒都会调整位置和姿势,想拍张照都难。
小鸟的静止时间短得出奇,总是一刻不停地找吃的。
纪录片《拯救康斯坦斯湖的鸟类》(2019)
这也是鲜有食叶鸟类的原因所在。叶子的热量很低,要想有效利用,就得借助微生物,甚至通过反刍消化。这意味着它们必须在“长时间带着一肚子食物”的状态下行动。
鸭子倒是吃叶子,但那是因为它们有发达的盲肠和厚墩墩的肚子,还有“逃往水面”这个绝招可用。就算因为身体太重无法飞行,待在水面等待消化也能保障安全。实在要飞,踢水面助跑就是了。
但大多数“普通”鸟类走不了这条路,必须吃更好消化的高热量食物,以果实和昆虫为主。
这些鸟的觅食动作几乎以秒为单位。例如,大嘴乌鸦每分钟能吃掉十多颗樱花树结的果子。当然,它们也不是全天都以这种速度进食,但总体来说吃得相当急。但人一边看电视上的电影频道一边吃爆米花时,差不多也是这个速度,所以也还好吧。
而体形更小的鸟显然会吃得更“着急”一些。乌鸦可以一下子吃很多富有营养的食物(要是捡到了烤红薯或汉堡包,那就撞大运了),也可以把食物藏在各处,囤积起来。相较之下,得一只只抓虫吃的鸟就辛苦多了。
在水边觅食的滨鸟每分钟啄食数十次是常有的事。当然,它们也不是每次都能命中,所以啄的次数不等于吃到的次数。不过就算命中率只有百分之五十,那也是每隔几秒就吃上一口。
它们在忙着吃什么呢?我在河边调查时发现,大多数鸻吃的是体长不过数毫米的摇蚊、石蛾幼虫。除此之外,它们应该也吃蚯蚓和陆生昆虫,但这些食物都非常小。每只猎物能提供的热量寥寥无几,只能想办法多吃几只,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够用。
据一项经典研究估算,在冬季的苏格兰(当然很冷)生活的小鸟的觅食速度是“每秒一只”。我也估算过鸻的食量,假设它们每天花十二小时觅食,也得保证每四十秒吃上一只(具体取决于猎物的大小),否则就支撑不住了。
当然,实际情况取决于猎物的大小和密度,我也不确定这个数字是否精确,但“几分钟一只”肯定是不够的。
最近的研究结果显示,鸻鹬类也会吃些藻类。它们觅食的水边常有藻类生长,水中也有细丝海带似的漂浮在水中的藻类,还有些附着在泥土表面。鸻鹬类的胃里总能找到藻类植物,而且它们似乎能妥善消化藻类,将其化作营养。
与其说鸻鹬类是在特意吃藻类,倒不如说它们大概只是在吃小动物的时候顺便吃了几口,但藻类显然也成了它们的动力源。就好像吃炸猪排的时候要搭配点卷心菜丝,不过营养更好的大概还是“荤菜”。
05
拼命三郎与搭顺风车在蚂蚁社会
说起勤劳的动物,大家最先想到的肯定是蜜蜂和蚂蚁。毕竟“工蚁”一词早已超越了生物学的范畴,成了工作狂的代名词。
但有研究结果显示,工蚁也不是个个都勤劳肯干。两成的工蚁不干活,两成的工蚁认真工作,其余六成无功无过,这就是所谓的“工蚁法则”( 262 法则)。
简而言之,工作表现普普通通的占了一半多,剩下的则是两个极端。大家不觉得这组数字很符合职场的现状吗?
有趣的是,即使拿掉偷懒的,只留会干活的,最后还是会发展成 2 ∶ 6 ∶ 2 的比例。反之,要是把不干活的蚂蚁集中到一起,其中的两成就会变得勤奋,六成还凑合,剩下的两成还是混吃等死,2∶6∶2依然不变。
上学时,我在实践课上观察过蚂蚁,发现蚂蚁确实会歇着不干活,或者一门心思清洁自己。而且有些个体一直在偷懒,有些个体则一直忙忙碌碌。可惜当时没计算每种情况的占比。
顺便一提,实践课上观察的是养在盒子里的蚂蚁。蚂蚁身上有点状记号,以记号的位置和组合代表数字,原理和盲文差不多。
胸部左上角有点是1,右上角有点是2。左下角是4,右下角则是8。单靠这四种点就能组合出1到 9。除了1、2、4和8,左上和右上都有点就是“1+2”,代表3。左上和左下都有点就是“1+4”,代表5。右上和左下都有点就是“2+4”,代表6。左上、右上和左下有点是“1+2+4”,代表7。左上和右下有点是“1+8 ”,代表9。规定胸部代表十位,腹部代表个位(比如“胸部是3,腹部是5,合起来代表35”),就能全方位覆盖1到99。
听着怪麻烦的,但总比在蚂蚁身上写蝇头小字再想办法读出来方便。
我们像这样给蚂蚁编号,记录“几号蚂蚁在做什么”,每五分钟扫描采样一次(检查每只蚂蚁当时的行为)。蚂蚁共有五十只左右。“呃……胸部是3,腹部是6……不对,是7……”起初光认数就要花五分钟,逼得我和搭档拼命操练,终于熟练到了“记录完以后还能歇一会儿再开始下一轮采样”的地步。
耐人寻味的是,蚂蚁的日龄和它们的工作地点之间有着明显的联系。年轻的蚂蚁做内勤工作,照顾幼虫和卵。稍老一些的蚂蚁仍在巢内,但待在外侧的时间变多了。而外出采集食物的是最年长的个体。为什么?因为外面更危险。“派老手去危险的地方更稳妥”可能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吧,但还有一个更无情露骨的解释。
给个提示好了。谁都不舍得穿新衣服干脏活,但破旧的衣服就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扔掉的,脏了、破了也不心疼。
工蚁的冷酷无情也是如此。说白了就是“外出工作更容易死,派寿命所剩无几的去也不心疼”。蚂蚁的世界竟残酷如斯,把公司里的拼命三郎比喻成工蚁倒也是恰如其分。
话说工蚁辛勤工作而不繁殖的原因是“蚁群中的所有个体都是蚁后的后代”,大家都是血亲。这意味着帮蚁后养育后代,就是间接留下了自己的亲属。说得严谨一点,有些蚂蚁确实是“工蚁只要有心也能自己产卵”,但典型的真社会性(存在繁殖阶级和分工的)蚂蚁不属于这种情况。
不过研究人员发现,确实有一小撮工蚁只会搭便车,完全不干活。照理说这样的个体对蚁群是多余的,没有它们才更繁荣。但蚂蚁至今留有一定数量的搭便车个体,这个事实意味着有某种力量试图将这类个体保留下来。站在进化论的角度来看,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研究课题,只是学界还不清楚背后的原因。
最后再介绍一下裸鼹鼠。有些裸鼹鼠看似没在干活,其实也发挥着自己的作用。裸鼹鼠是极少数真社会性哺乳动物之一。工鼠的任务之一是躺在地上,给幼鼠当褥子。它们在巢穴中叠着睡,不然幼鼠就会因寒冷变得虚弱。
裸鼹鼠还有集结起来对付蛇等外敌的“兵鼠”,但它们的战斗力低得可怜,基本没有还手之力。从结果看,给蛇垫肚子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有兵鼠挺身而出,巢穴深处就不会遭殃。换句话说,它们不是士兵,而是用来送死的牺牲品。
动画 《鼹鼠的故事》(1957)
“舍小我为大我”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有些过火,但地球上存在这样的动物也是不争的事实。
本文摘编自
作者: [ 日 ] 松原始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品方: 明室Lucida
副标题: 关于动物古怪又迷人的真相
译者: 曹逸冰
出版年: 2024-12
编辑 | 流浪学家
主编 | 魏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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