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外出打工的人都能挣到钱。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在深圳打工的背后,藏着多少辛酸与无奈?
我是王德广,村里的老支书,今年六十二岁。说起这三十年来村里的变迁,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二婶李玉兰的故事。
那是1992年的春天,二婶带着15岁的儿子阿强说要去深圳打工。那时候的深圳,在我们这些泥腿子眼里就跟天上的月亮似的,遥不可及却又让人向往。二婶走的那天,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二叔没拦住她。说实在的,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就连锅都快揭不开了。二婶走时只带了一个破旧的蓝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三十年。
刚开始几个月,二婶还偶尔寄些钱回来。后来,连个信都没了。二叔整天守在村口的邮递员落脚点,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只有乡亲们异样的眼光。村里人背后嚼舌根,说二婶被深圳的大老板包养了,说她做了不正经的事,甚至还有人说她早就去了香港,嫁给了个老外。
日子一天天过,二叔的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1995年那个冬天特别冷,二叔病重卧床,嘴里一直念叨着要见二婶最后一面。可直到咽气,也没能等到她回来。那年,有个从深圳回来的人说见过二婶,说她开着红色的奔驰,住在最高的楼里。这话传到村里,更坐实了大家的猜测。
日子就这么一年年过去。村里盖起了楼房,通了水泥路,年轻人也都外出打工了。二婶的事,渐渐被人淡忘。阿强在县城开了个小超市,成了家,有了孩子,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直到去年冬天,村里突然传开了消息:二婶要回来了,还说要摆流水席请全村人吃饭。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转眼传遍了整个村子。有人说她发达了要来显摆,有人说她良心发现想赎罪,也有人说她是来要二叔留下的那块地。
流水席就定在村委会旁边的大操场上。那天一大早,就看见十几辆面包车运着桌椅板凳往这边赶。村里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眼睛都盯着村口的方向。
将近十点,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停在了村口。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很普通,背着个旧行李箱。要不是她自己开口,还真没人认出这就是二婶。
酒席上的气氛很不对劲。村里人吃是吃了,可话里话外都是冷嘲热讽。阿强更是直接,一口一个”李玉兰”地叫着,连个”妈”字都不肯喊。二婶就坐在主桌上,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酒过三巡,有人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当面质问二婶这些年去哪了。二婶擦了擦眼泪,默默地打开了那个旧行李箱。
箱子一打开,全场都安静了。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三十年的工资条,一张张泛黄的汇款单,还有深圳血汗工厂的工伤证明。原来,当年阿强查出了重病,需要很多钱。二婶去深圳,是去血汗工厂打工。后来又听说二叔欠了高利贷,她就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那些工资条上的数字很小,可架不住时间长。三十年,她就是这样一分一厘地攒着,还了二叔的债,养大了阿强。至于那个开红色奔驰的传言,纯属空穷。这些年,她一直在深圳做保洁员,住在城中村的地下室里。
故事还没完。在行李箱的最底层,二婶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专利证书。原来她在血汗工厂干活时,想出了一个提高生产效率的新工艺。这个发明被工厂老板看中,成了专利。后来,工厂老板良心发现,主动分给她一部分专利收益。
这一下子,二婶成了千万富翁。可她依旧过着简朴的生活,把钱都攒了起来。这次回来,是要在村里建个工厂,带领乡亲们一起致富。工厂选址,她定在了二叔的老屋那块地方。
“这是你爹的心愿。”二婶对阿强说,“他临走时说,要是有朝一日能建个工厂,让村里人都有活干,那他就是做鬼也能笑着走。”
席间,二婶又宣布要出资建一个村民活动中心,就在村委会旁边。她说,这些年的专利收益,要全部回报给村里。这时候,整个场子里鸦雀无声。突然,不知道是谁带头跪下了,接着,在场的村民都跪了下来。
那一刻,我看到二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她颤抖着说:“我对不起二叔,可我没对不起这个家,没对不起这个村。”
如今的李玉兰工厂已经开工建设,村里人都叫它”玉兰花工厂”。每天早上,二婶都要在工地上转一圈。听说她还在村委会报了个夜校班,说要学习新技术。她说,这辈子,她欠村里人一个交代,欠二叔一个公道,更欠儿子一个母亲。
现在村里人提起二婶,都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我知道,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国农村妇女,在黑暗中默默前行了三十年,只为给家人一个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