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永明,今年五十四岁,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山村。
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多,父母靠种田养活一家人。
后来村里慢慢富了,可我家却没赶上好时候。
高中没毕业我就外出打工了,那年我才十七岁。
后来辗转了几个城市,做过建筑工地的小工,跑过长途货车,最后在省城找了份相对稳定的活儿——给一家物流公司开货车。
虽然辛苦,但也算养家糊口。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一间小出租屋,离公司不远。
一室一厅,简陋得很,但用着方便。
老婆张秀兰几年前回了老家,和我分居两地。
她嫌城里开销大,住不惯。
说实话,我也知道她更想回去种地,有她那群姐妹能聊,图个自在。
女儿赵楠结婚后也去了大城市,跟老公一起打拼。
她过得挺好,但我总觉得她和我隔着一层,看不透,也摸不着。
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每年这时候,物流公司的活儿特别多。白天黑夜连轴转,客户催得急,路上车又多,开车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女儿连续五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家过年。
“爸,过年你别一个人在出租屋了,来我这儿吧,我和阿坤都想你了!”第一天,她语气听起来挺开心。
“我这儿忙,来不了。”我随口回了一句,没多想。
第二天,她又打来:“爸,我看新闻说春运期间车祸多,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要不我给你买机票,你坐飞机过来。”
“机票贵,你省着点儿。我这儿真走不开。”我压着火气回她。
第三天,她的语气有些急了:“爸,你是不是不想见我啊?我结婚三年了,你一次都没来过我们家,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是不想见你。我是真没时间!”我有些烦了,语气也硬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还在打电话,劝了我无数理由,甚至说她存了点钱,过年给我买新衣服,带我出去玩。
可我心里明白,她过得也不宽裕,女婿阿坤工作不稳定,房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去。
不是不惦记她,而是怕去了自己兜比谁都干净,过个年反倒让他们添麻烦。
女儿的电话让我不自觉地回想起这些年我们父女之间的点点滴滴。说实话,我对她的感情复杂得很。
赵楠小时候是个听话的孩子,成绩好,嘴巴甜,村里人都夸我教得好。
可其实我没教过她什么。
那时候我一年到头在外打工,家里的事全靠她妈撑着。
我记得最深的一次,是她初中毕业那年,我刚好回家。
她拿着通知书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爸,我考上了县一中!
班主任说学费可以申请减免,你不用太担心。”
我当时鼻子一酸,摸着她的头说:“好,爸一定供你上学。你要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走出咱这个山沟沟!”
可是,话是这么说,我心里却发愁得很。
那年我在工地干活,老板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
家里还有个小儿子要读书,秀兰身体也不好,吃药花了不少钱。
赵楠开学那天,我只凑够了学费,连生活费都没给她带够。
她走的时候没哭,可我看到她偷偷把家里的几斤米装进了袋子。
我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
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我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她终于有了出息,害怕的是我这个做爹的,怕供不起她。
那几年,我拼命接活,连着开夜车,有一回差点翻车。
可我不敢停,我知道女儿的生活费和学费全指望我。
大学四年,她基本没向家里多要过钱,有时候还寄点儿回来。
我知道她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但她从来没抱怨过。
她毕业后在城里找了工作,没多久就谈了对象,就是现在的女婿阿坤。
阿坤人不错,见面时对我们老两口挺热情。
可我心里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女儿嫁人那天,我连像样的礼金都没拿得出来。
亲家那边也没说什么,但我从他们的眼神里能看出些许不屑。
后来,女儿很少回老家了。有几次我想打电话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可又怕打扰她。她倒是偶尔打过来,可电话里总是聊不了几句就挂了。我知道,她在忙,也在努力过自己的生活。
这几年,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结婚后回老家的那次,我还记得她说了一句话:“爸,等以后你退休了,我接你和妈来我们这边住,享享清福。”我笑着点头,可心里想着,清福?
我自己兜里那点钱,能吃饱就不错了,还享清福?
女儿的电话让我陷入了回忆,也让我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的选择。
其实,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去她家过年。
除了兜里没钱,我更怕的是面对她和阿坤的生活。
怕看到他们过得辛苦,怕自己成了他们的负担,更怕他们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吵架。
第五天晚上,她的电话又来了。这次,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爸,你是不是觉得我结婚了,不是你女儿了?是不是觉得我嫌弃你了?”
“你别瞎说,爸哪有这么想!”我急忙打断她。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来?你是不是觉得你没钱,我会笑话你?我告诉你,爸,我从来没觉得你丢人!我小时候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你和妈省吃俭用换来的。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低声说:“楠楠,爸不是不想去。爸就是怕去了,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我爸,我是你女儿,这有什么麻烦的?爸,你过来也不用花钱,我和阿坤都准备好了。你只要开开心心过个年就行。”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那么坚定,那么温暖。我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好,爸听你的,过年去你那儿。”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或许,女儿是真的长大了,而我,也该试着放下那些自以为是的顾虑了。
大年三十,我带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去女儿家的路。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我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或许,这个年会和以往不一样。
但正如女儿所说,我是她的父亲,她是我的女儿。
这份亲情,不该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割裂。
故事的结尾没有答案,只有新的开始。至于未来如何,我不知道。但至少这个年,我不再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