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长安西望：丝绸之路考古纪事》以非虚构文学的方式记叙西北大学王建新教授二十年致力于丝绸之路考古，用探铲在中亚各国发出中国声音，构建中国考古学科的话语体系。王建新教授团队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该书为陕西省2023年重大文化精品项目，被陕西省委宣传部列为2024年全省干部20本读本之一。
海未平， 大学教师，博士，陕西省作协会员，西安市作协理事。主要从事跨文化管理、文化比较、文化地理、中亚历史文化等方向的教学科研工作，学术功底扎实，属学者型作家。已发表学术论文十余篇，在《人民日报（海外版）》《陕西日报》《西安日报》《西安晚报》《文化艺术报》《美文》《延河》《秦岭》等报刊发表散文百余篇。
2016年5月，中乌联合考古队再次进入萨扎干村，继续发掘村东的大墓。这一次，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的吴晨被邀请加入考古队。吴晨是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文物保护技术专业硕士毕业生，在玻璃珠等饰品的研究方面学有所长。
王建新始终觉得，中国考古学家进入中亚，绝对不能像一些西方人那样进行掠夺式发掘，只搜集资料不保护文物，而应该像在国内那样，边发掘边保护。 发掘萨扎干大墓的时候，他就有意地为以后的文物展示和文物保护留下空间。 后来，他决定在萨扎于大墓上建立一个保护大棚。
正好，撒马尔罕附近有一家韩国人开设的板房制造工厂。 考古队就从那里买来建材，在大墓的探方上建造了一个保护性的大棚。 大棚内安装了中国自主研发的环境检测仪器和安全监控设备，可以24小时不间断地检测遗址上的温度和湿度，还可以通过手机随时监控遗址的安全防护。 这是乌兹别克斯坦考古发掘史上的第一次，因此得到了乌方文物管理部门和考古学术界的高度关注与赞扬。
王建新还要求考古队在发掘结束之后，一定要回填探方。 中亚地区是大陆干旱性气候，生态非常脆弱。 如果不回填，时间长了，那些发掘现场就像暴露在大地上的疮疤，沙尘飞扬，有些甚至会引起周边土地的荒漠化。 这种情况在中国考古队发掘过的地方绝对不能出现。 只是这一次在萨扎干发掘现场，考古队还遇到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小事： 房东卡米力，他的相貌完全就是东方模样，如果让他进入中国北方的任何一个村庄，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而不会相信他来自乌兹别克斯坦。 卡米力不但像中国农民一样淳朴温和、善良好客，也像中国农民一样精明能干，是个过日子的好把式。 他用考古队挖出的土方打土坯建房子，等到发掘结束的时候，他家的房子也建了起来。 而当考古队要用土回填探方的时候，发现土已经没了，只能从别处买来10卡车生土进行回填。 当然了，这都是后来发生的故事。
而现在，考古队要对大墓的墓室进行清理了。
墓道和墓室之间有一个土坯砌成的封门。 墓室里边大有文章： 棺木已经彻底腐朽，只留下一圈木炭痕迹和扣合棺木的铁合页、铁环。 尸骨已基本上腐化殆尽，留下一个黄褐色粉末状人骨形状和四颗牙齿、两节指骨。 随葬品异常丰厚，除了两个陶器、两件铜器、两件骨器之外，共有金器88件。 金器有金管、金泡、金钉、金环、金带扣等等。 初步判断，这是一个贵族妇女的墓葬。
在清理墓室的时候，梁云发现墓室的土壁上有一个神秘的大洞，用竹竿探测，这个洞非常之深，考古队判断，紧邻此处应该还存在着另一个大型墓葬。 但这个墓葬位于保护大棚之外，现在发掘，必须拆除大棚才行，考古队决定暂且将其放下。 2019年，萨扎干遗址大棚拆除的时候，梁云对第二个墓葬进行了发掘。 这是一个东西走向的墓葬，除了没有封土，规制与第一个大墓相当，时间却稍早一些。 而且两个墓葬存在先后打破的关系，所以推测两个墓主应该是亲密的亲属关系。
公元前后的某一天，萨扎干草场上一个游牧部族的贵族家庭里一位女性去世了，她可能是妻子，可能是儿媳，可能是母亲，也可能是女儿。 听到消息的族人们开始张罗了起来，他们在那个背靠大山、面向田野、地势较高的台地上，找到埋葬着她的亲人的墓地，召集下人或者奴仆在旁边为她营建坟茔： 先挖掘一个长五六米深三米左右的墓道，同时在墓道的南端凿出拾级而上的台阶，方便运出泥土和人员上下，然后在墓道北端的土壁上掏出一个深洞作为墓室。 这个工作很快就完成了，这种土结构的墓葬开凿并不困难，工程量也不算大。 但对平民百姓来说，这种坟墓已经非常讲究也非常复杂了。 家里，女人们已经为遗体梳妆完毕，并给她穿上华丽的丝绸裙，佩戴上所有的金首饰、金胸饰，扣上衣服上的金扣子。 随着萨满巫师如泣如诉的祈福和祷告，遗体被装殓到棺木之中，再用铁钉和铁扣封好。 这也是一般平民所不能享受的待遇。 出殡的那天，送葬的队伍抬着或者用马车拉着棺木前往墓地，到了墓地之后，将棺木沿台阶送入墓室，将女人生前使用过的陶罐和陶豆（杯）放置在棺木之旁，然后用土坯封好墓室的洞门。 最后，填平墓坑，按照传统用石圈围住墓圹，并从别处取土在墓地上堆起一个巨大的封土堆。 高大的封土堆是为了彰显尊贵与地位，也是为了让来往的人们铭记和瞻礼。
那么这个大墓是不是月氏贵族的墓葬呢？
根据墓葬的形制以及出土的随葬品，对照七河地区、花剌子模地区相同年代的文化遗存，王建新和梁云判断，这是一个康居贵族的墓葬，而并非月氏贵族之墓。
康居，汉代西域大国，最迟于公元前2世纪建立政权，是一个活跃在丝绸之路上的游牧国家。 它在与大汉、匈奴、乌孙之间的博弈中，对大汉时友时敌，但最终承认了大汉的宗主权，遣子侍汉。 大汉西域都护府设立的目的之一，就是“督察乌孙、康居诸外国动静，有变以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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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 | 姜 琼
审 核 | 赵梓希
终 审 | 张嘉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