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 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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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旧的精神病已经死,新的精神病还在长大!

十几年前的乡镇是割裂的,狭小的街区划分成了两个部分,分别给予住户与精神病人各自的生存空间。

那时的精神病人由乞丐,拐卖受害者,以及被遗弃的孩子组成。

故而猎奇的行为艺术常常在这片土地上演。

顽童们聚集在栏杆旁,用石头砸向正在臭水沟捡垃圾吃的智障孩子,等那疼痛把这赤裸着身体的遗弃儿激怒,大家又发出哄笑然后手脚并用爬上消防车的水罐。

癔症发作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在大街上哀嚎,既想不起来是谁,又想不起来家在哪里,只能挣扎着被几个乞丐拖到山里去,或是拽到巷子后面。

旁边路过的人看到了,简直要笑的前仰后合。

大家打着招呼,叫着自己的孩子姓名,呼朋唤友地围观着这一幕。

更有胆子大的人,从地上捡起个红色塑料袋,走过去套在女人脑袋上。

于是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抢老婆咯,哪个抢到了就是哪个的”

所以后来时常可以见到挺着大肚子的精神病人,艰难地在街道上寻觅着吃食,并发出咿呀的怪叫。

大家喜欢看这些事儿,并给怀孕的女人取名叫有喜。

可惜有喜无福。

02

这种猎奇的行为艺术并不止于精神病患者们的生活,更多的时候,他们的死亡反而更加具备荒诞感。

作为在这里扎下根的人,我有幸全程目睹了他们生命的怪诞,最喜欢拿个铁盆乱敲的乞丐头子死在了冬天山里的草丛里,据说是捡了酒喝多了,没能爬回自己搭的窝。

有喜过年的时候捡了个纸风筝,稀里糊涂地缠在了电线上,她挺着大肚子去拿,然后被电打死了。

不过还好。

这一次她再没发出凄厉的哭嚎了。

被遗弃的那几个智障孩子,稍微正常点的女娃遭人抱走了,其他人有脸朝下倒在臭水沟里的,有翻垃圾吃到农药然后把自己痛死的,还有在外面马路上被车撞死的。

这些精神病患者来的莫名其妙,死亡倒也出奇的突兀。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终于没有再看到这些人了。

十几年后,我来到了另一个乡镇,这里同样的狭小和安静。

我时常夜晚独自出去散步,也从未见过什么癫狂的人。好像这片土地上赫然就婉约了起来,懂得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

直到后来我在赶集的时候,目睹几个老人合力绑着一个年轻女人去医院,又或者是在马路上看到穿着奥特曼裤子的傻子抢了别人的橘子就跑。

这平静的婉约来源于藏匿。

03

旧的精神病患者确实死了,可新的精神病患者依旧在诞生。

大家未能意识到如今乡下的精神病患者,真正的群体到底是什么。

不是那些已经死去,或者没有死去的老人。

而是治不好,也没法治的年轻人。

就好比六村的女大学生,被父母逼迫退学打工,患有重度精神分裂,跳楼摔成了瘫痪。

好比鱼塘旁边儿的智障儿,单亲家庭,读了几年书实在读不下去了,于是回到家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还好比几个严重抑郁的学生,同样以木僵的状态蜷缩在家里。

我听说时,还是路过的乡亲拿手指着某栋房子,然后告诉我里面藏匿着什么事物,哪怕我叼着烟眯着眼,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于是我若有所思地踩了踩脚下厚实的泥土。

原来那不是机缘巧合的产物,原来精神病患者是一代接着一代的庄稼,只不过它们的生长极为浪漫。

因为它们的种子飘向远方,却又会在熟透后回到故乡。

等漫长的时间过去,等那些尚能照顾他们的人离去,亦或者无药可救的痛苦已无法阻止蔓延。

他们会回到老家,会游荡在荒野上。

这片土地又将迎来一批精神病患者们,就像我儿时站在山上抛下的种子终究会发芽开花。

也许不会有那么猎奇,也许要隐晦的多。

但如今的月亮不也如六十年前那般皎洁。

所以能够稳定诞生精神病的土地,必然也有着精神异常,就像容易枯萎的花,都是由病态的土壤所生长。

太多普通人的生命是痛苦的,太多普通人生命里的平静,是在酝酿痛苦。

过去的精神病患者紧靠着电线被打成焦灰,以后的精神病患者在大楼顶上摇摇欲坠。

传承似的痛苦由家庭在血缘里蔓延,压抑的情绪在社会中由指尖开始乱窜,那些渺小且重叠的人生在书册里被下意识忽略。

温馨动人的灯火,不允许被窗纸外的萤虫撞破。

而精神病院里的老住户该在等待着出院回家,新的精神病患者排着队忐忑地等待入院。

所以你之所以看不见,不是因为没有。

而是因为重逢的时间,不是现在。

04

当我走在路上,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听他们讨论着我这个陌生人的怪异与封闭,听小孩子们跟在我屁股后面大声嚷嚷着我的奇怪。

当我察觉十几年前我望向那些人的目光,终究在多年以后由其他人的眼睛投射在自己身上。

我已恍然意识到,原来这是带有喜剧色彩的悲伤。

毕竟我是精神病患者们的孩子,我理应在怪诞和猎奇里成长,并回到我那如此皎洁的故乡。

但奇妙的是我并不孤独。

因为憔悴的月亮,并不是这片土地关于病态的唯一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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