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重逢不再遥远
2024年最后一天的早晨，对有些人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平淡的早晨，但对少前玩家来说，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2024年12月31日，《少女前线》停止了在中国大陆地区的游戏服务。
就在《少女前线》从游戏历史的舞台上黯然退场的同时，“少前IP“的续作《少前2:追放》（以下简称为《追放》）正迎来热火朝天的周年庆活动，人气与口碑双双回暖。不仅如此，自12月初国际服上线后，《追放》也在全球多地区下载榜中荣登榜首。
令人唏嘘的是，时代从不会因为谁的退场而放缓向前的步履，正如《少前1》的故事结束了，但属于指挥官们，属于战术人形们的故事远远未结束。
《少前1》的国服停服，反映出的不过只是一个长青IP遵从着市场的客观规律盛极而衰的过程。
我们将目光放回《少前1》开服的2016年，会发现这个时期涌现了众多在游戏市场中初露锋芒的青涩选手们。从传统的卡牌回合制至尚不成熟的3D赛道，尽管不少厂商的技术尚欠火候，他们却能靠着满腔热忱创造出众多潮流而多元的独创产品，堪称游戏界万物苏生、生机焕发的仲春之时。
2016年诞生的有国产二游先帝之称的《阴阳师》
而《少前1》在当时选择的，是自2013年的《舰队collection》（以下简称为《舰c》）所引发热潮后，在国内也逐渐兴盛起来的Clike游戏赛道。
要放到现在来说，鲜少还有玩家会对Clike游戏产生兴趣：朴素的战斗系统、过长的养成周期、十年如一日地盯着屏幕点点点和刷刷刷；没有华丽的战斗特效，没有精致的建模，甚至连作为游戏核心的玩法，也同样饱受诟病。
在追求碎片化娱乐的当下，Clike这种前朝古董和玩家们的需求格格不入，甚至连游戏厂商也对其弃若敝屣，纷纷选择加入《原神》、《明日方舟》等不是以先进的建模技术见长，便是专注于更有趣的核心玩法的主流赛道中去。
在《少前1》的正统续作《追放》中，也同样展现出散爆对时下潮流的追随——肉眼可见的技术更迭使得1代中的“纸片人”被赋予了灵魂，灵动而精美的3D建模拉近了玩家与角色的距离，打破次元壁似乎不再显得那么困难。
而玩法上，散爆自己也放弃了Clike这条赛道，转投向了难度更大的战棋类游戏。
同一角色自《少前1》至《追放》中的变化
少前2不做Clike是因为Clike真的没落了吗？
这个问题不太好下定论。DMM运营的《舰c》作为Clike类型游戏的起源，虽已是今非昔比，但在日本本土和国内的人气向来不差，正所谓“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与《舰c》玩法类似，同为军舰拟人的《战舰少女R》在发布十周年众筹礼盒后，当日众筹金额就达到了400万；发行商同为DMM的刀剑拟人类Clike游戏《刀剑乱舞》，也即将即将迎来十周年庆……
在Clike玩家眼中看来，比起游戏本体，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其实是在游戏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一系列作品。二创社区的同人产出、周边、衍生作品、合作产品……依然以《舰c》举例，游戏中每加入一位新的舰娘，势必会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不小的反响，甚至包括来自非《舰c》受众玩家的群体讨论，而多数抽卡类手游并不能做到这点。
众所周知，无论是舰娘、战术人形还是刀男人，都是在具有历史原型依据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加工创作的拟人角色。因此，与市面上大部分强调独创性的角色不同，你可以在历史书上找到喜爱的角色的原型，到博物馆或美术馆中了解相关史料，或者干脆来一场圣地巡游。
《舰c》的令和元年观舰式联动
《舰c》开创了划时代的独特盈利模式，也打通了游戏市场独树一帜的新赛道：不再仅仅依靠游戏本体，而是打破壁垒、制造破圈效应，让不同的文化群体也能够成为“同好”，进一步扩展IP的影响面和传播力。
也正因如此，Clike的盈利模式往往也与抽卡类游戏不同：在Clike游戏中氪金并不能像其他二次元手游那样让战力得到显著提升，也不能跳过养成所需的时间成本。
一方面，Clike的角色基本上都以免费获取为主，即使是稀有道具也可以通过活动等游戏内渠道获得，玩家很少需要为了角色本体付费。少数的氪金点大概是解锁游戏内角色持有上限、队伍上限或是购买皮肤等等；
另一方面，Clike游戏的养成周期极长，玩家需要反复刷同一张地图来给角色练级，过程通常繁琐而枯燥，对于习惯了一键挂机或扫荡的玩家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用较低的技术力，想打造出较强的体验感，只能想办法抓住文化锚点，并以此为基石，在已有的现实背景上，绕着同一个IP不断掘金。
迎来11周年庆的《舰c》（画师：星灯り）
新的技术革命制造出新的风口，厂商们争先恐后地挤到风口上去，作为消费者的玩家可以选择的商品也变得越发五花八门：越来越精美的立绘，更注重正向反馈的多元战斗系统，为了减负而几乎成为手游标配的扫荡模式……游戏技术的不断更迭、跨时代的质量飞跃，使得无法顺应消费需求的产品只能被残忍淘汰。
身处这样时代背景下的《少前1》是特殊的，最初它确实只是一个传统Clike，除了军械拟人的设定足够亮眼之外，与其他Clike同类游戏无法做出区分。但随着剧情的推进，角色的形象日渐丰满，玩法也日趋完善（硬核），《少前1》也算是成功做到了翻陈出新，开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品类赛道。
可以大胆地说，虽然《少前1》在玩法上依然是Clike游戏，但常见Clike游戏中轻剧情、重人设的特点，在《少前1》中已经逆转过来——出彩的剧情演出与高超的角色塑造，突破了传统二次元手游“卖卡”的营销套路，在已有的文化原型基础上为其注入新的活力：不再是惯常的“语音+卡面”人设式塑造，也不再是顶着历史原型的名字、内核却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诈骗式”塑造。
但这是否也反面论证了，纯粹的Clike是不可能有出路的？
《少前1》官方壁纸
Clike的本质是参与和共振的乐趣
玩家在游戏中的化身常被称为主控（player control），而在游戏中通过自身选择和行动，对游戏造成影响和改变的行为程度则被称为能动性（agency）。
二次元手游中主控的能动性很少依赖在游戏内的直接交互、对话或行动来掌控（当然，不少以开放世界作为招牌的游戏已经做到了），更多时候充当的是一个代理人（agent）的角色：主控不能直接与角色互动，也很少参与到战斗中去，甚至在剧情推进中，主控往往也不是故事主角，更像是个旁观者。要如何使主控参与到故事中去，却又不破坏叙事的平衡，对制作方来说是个头疼的问题。
在Clike游戏中，“参与”的壁垒，实际上已经被打破了。
在常见的二次元手游中，玩家将被赋予一个崭新的身份，在架空设定的世界观和限制的框架中进行“扮演”；但在Clike中，游戏的背景设定并非完全架空，而是来自历史和民俗传说、具有现实原型依据；制作方将会以这些现实存在的文化原型，勾勒出新的形象。
对《战舰少女R》的原型考据（视频来源：bilibili-战舰少女R U96立绘考据科普-扶她龙娘塞萝娜）
舰娘们的战舰原型、战术人形的枪械设定，每个角色的设定都不再是空穴来风，每一句台词的打磨都另含深意。对于玩家来说，现实与虚拟作品的桥梁就此被接通。玩家面对的不仅仅是由代码和数字构成的图像，而是来自现实生活和历史的回响。
《舰c》之所以能够在游戏圈和军宅圈中都形成显著的破壁效应，还要得益于画师对立绘的严格考据以及对台词的精准把控，在此基础上，再赋予舰娘们独创性的性格与设定：因此，无论是考据党，还是军武迷，都能在舰娘身上看到现实原型的影子。
相通的属性与元素自然而然地在玩家心目中引起共振，而对于从未了解过史实的玩家来说，对角色的热爱或许也会间接启发他成为考据党的一员，由此对相关历史和传说产生兴趣。得益于二创社区的回声效应，过去不为人知的冷门领域，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滋润了越来越多玩家的心。
C94时的同人社团数排行，无论是《舰c》还是《刀剑乱舞》，作为Clike都曾风靡一时
于是，玩家不仅仅是游戏的消费者，也不再是外在的观赏者，他们能够参与到游戏本身中去：在游戏中的每一次互动，来自角色的每一句问候，都会激发他与现实的联结，让他能够在游戏中再次掌握到能动性（agency）。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因此变得模糊，或许也意味着，玩家甚至可以在游戏中重新认识自我。
上文我们曾提到过，Clike模式能够取得成功还得益于极其庞大的游戏外同人生态：从游戏论坛、同人社区到玩家自制的同人游戏、攻略视频或是产出的文字或图画创作，无不是对游戏本身的再次注解与颠覆。
当玩家不再满足于游戏内呈现的有限内容时，二次创作便成了一个非常诱人的选项：角色会在玩家的笔下重新被赋予生命、变得鲜活，角色弧光也日趋完善。在有限的框架中，过去被隐藏着的、尚未被挖掘的特质与闪光点，被创作者们一一呈现出来。
军舰、武器、冷兵器，无不是冷冰冰而没有生命的物体，却能够在文化的加持下被塑造成具有思想与独特性格的虚拟人物。尽管它们原本无法为自己发声，但在玩家的二次创作中，创作者代替他们发声，让他们能够得以再次“被看见”；而玩家，作为原本站在玻璃墙外观看的消费者，也得以打碎玻璃，由被提供者成为参与者。也正是因此，在创作的过程中，玩家能感受到的不仅是与整个社群的联结，更是与人、与历史、与社会的联结。
对于游戏玩家来说，没有比这更棒的事了。
回到我们最开始提出的问题：Clike游戏在这个时代，真的没落了吗？
相信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人类，不再孤独
*本文为投稿，不代表游戏动力观点与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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