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叙事之箭》
周宝东 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
谁还记得武松的哨棒?
“折扇长,醒木方,穿长衫,站桌旁”,这是评书表演者的标准配备。折扇、醒木作为表演的道具,折扇时而变成秦琼的熟铜锏,时而变成罗少保的亮银枪,时而化身为书写的毛笔;醒木一会是龙胆,一会是虎胆,一会又化身为县令的惊堂木。正是因为有了折扇和醒木的存在,才使得评书表演者在演出时得心应手,形神具备。比起徒手表演,它们极大增强了观赏性,使所描述的场面更生动。这就是道具的作用。
这种道具在文学作品中俯拾皆是。武松的哨棒便是明显的例子。自武松离开柴进庄上,这条哨棒就被屡屡提及,到酒店要写把它放下,离开时一定会提示将其带好,只为了用它来防身打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条哨棒并未真正起到打虎的作用,反倒是在关键时刻打到枯树上,被折成两段。不过即使是折了,最后也发挥了一点作用。武松用拳头打死老虎后,怕它没死透,故而捡起棒橛又打了老虎一顿。
配图:《武松》(1963)
只待武松扔了棒橛,金圣叹在这里说,“哨棒”至此已经出现了十七次。虽然如此,即便没有这条哨棒,武松也会喝酒,过冈,恰恰因为打虎时没真正用上哨棒——毕竟武松举起过它——才更反衬出他的孔武有力。因此,尽管这条哨棒前后出现了十七次,依然只是道具。
相比于半路折断的哨棒,鲁智深的禅杖让人印象更深刻。
鲁智深在五台山下的“五台福地”市井内,到铁匠铺打造兵器。一开口就是一百斤的禅杖,最后经过老板的劝说,同意打造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和一口戒刀。戒刀的出场率不高,禅杖则发挥了道具的作用。在他去往大相国寺的路上,先到铁匠铺取了禅杖,然后夜宿桃花村,这里几次提到禅杖。“倚了禅杖”“提起禅杖”“禅杖把来倚在床边”“绰了禅杖”“提了禅杖”,后面鲁智深大战崔道成也靠的是禅杖,与林冲相识也是因为耍禅杖。待到野猪林救林冲后,他怕董超、薛霸后面再下毒手,故而用禅杖打折了一棵松树,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在这些场景里,这条禅杖屡屡现身,几乎和鲁智深形影不离,成为不可或缺的道具。
在《倾城之恋》里,白流苏的前夫死了,徐太太来给白家报丧。
四爷在阳台上,暗处看亮处,分外眼明,只见门一开,三爷穿着汗衫短裤,揸开两腿站在门槛上,背过手去,啪啦啪啦扑打股际的蚊子,远远的向四爷叫道:“老四你猜怎么着?六妹离掉的那一位,说是得了肺炎,死了!”四爷放下胡琴往房里走,问道:“是谁来给的信?”三爷道:“徐太太。”说着,回头用扇子去撵三奶奶道:“你别跟上来凑热闹呀!徐太太还在楼底下呢,她胖,怕爬楼。你还不去陪陪她!”三奶奶去了,四爷若有所思道:“死的那个不是徐太太的亲戚么?”三爷道:“可不是。看这样子,是他们家特为托了徐太太来递信给我们的,当然是有用意的。”四爷道:“他们莫非是要六妹去奔丧?”三爷用扇子柄刮了刮头皮道:“照说呢,倒也是应该……”
在这段叙述里,三爷手中有一把扇子发挥了作用,在文中出现了三次。其实没有这把扇子,所传达的信息也不会缺失,叙述同样是完整的,试看如下。
四爷在阳台上,暗处看亮处,分外眼明,只见门一开,三爷穿着汗衫短裤,揸开两腿站在门槛上,远远的向四爷叫道:“老四你猜怎么着?六妹离掉的那一位,说是得了肺炎,死了!”四爷放下胡琴往房里走,问道:“是谁来给的信?”三爷道:“徐太太。”说着,回头撵三奶奶道:“你别跟上来凑热闹呀!徐太太还在楼底下呢,她胖,怕爬楼。你还不去陪陪她!”三奶奶去了,四爷若有所思道:“死的那个不是徐太太的亲戚么?”三爷道:“可不是。看这样子,是他们家特为托了徐太太来递信给我们的,当然是有用意的。”四爷道:“他们莫非是要六妹去奔丧?”三爷道:“照说呢,倒也是应该……”
这一大段主要靠对话支撑,即便没有扇子,也不影响整体效果。可是有了扇子,效果更不一样了。
配图:《红楼梦》(2010)
一者表明了季节是夏天。在夏天,扇子是很重要的生 活品,这在张爱玲喜欢的《红楼梦》中出现的频次更高,还有如宝钗扑蝶、晴雯撕扇等重要情节。二者从三爷的动作——用扇子柄刮头皮——可以推测出,他用的是蒲扇,而不是折扇。三者这把扇子是三爷性格的外延。三爷和四爷不同,四爷是喜欢古典文化的,胡琴是他性格的外延。相反,三爷则是汗衫短裤,揸开两腿,用大蒲扇,从这穿衣打扮到行为举止,都体现出一副市井相。四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通过使用扇子的三种方式:扑打蚊子、撵三太太和刮头皮,使整段叙述产生了非常强的动态画面感,整体上灵动而且充满生活气息。
三爷并非作品中的重要人物,而扇子也只是匆匆而过,在后面的情节里,三爷基本不再露面,三爷的扇子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在作品中不再出现。所以,这把扇子是一个道具,一个非常高效率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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