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检察机关深入开展“检护民生”专项行动,依法从严惩治各类求职诈骗犯罪,办案发现,一些求职诈骗犯罪已逐渐流程化、套路化:有的不法分子依托劳务中介机构、互联网平台发布虚假招聘广告,夸大薪酬待遇,吸引被害人报名,骗取定金等钱款;有的伪造应聘地点、办理虚假入职手续等,营造被害人成功入职假象,进而骗取介绍费、培训费等,整个流程“完整”“规范”,被害人难以识别真假。2022年1月至2024年8月,全国检察机关共起诉各类求职诈骗犯罪4708人。本期刊发四个案例故事,提醒广大群众在求职应聘过程中,要增强防诈防骗意识,不轻信“高薪”等招聘信息,不随意泄露个人信息,不轻易支付相关费用。
这个恋爱综艺节目其实是骗局
吴珊珊
检察官列明继续侦查提纲,进一步完善证据链。
参加恋爱综艺女嘉宾面试,没成想被骗走了10万余元。经上海市黄浦区检察院提起公诉,被告人滕某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六个月,并处罚金7万元。
参加恋综面试被“借”走10万元
2023年10月,小佳通过朋友圈了解到一个新的恋爱综艺节目在招募女嘉宾,经人介绍结识了负责该节目的公司负责人滕某,并参加了线上面试。面试中,自称公司法定代表人的滕某询问了小佳有关恋爱择偶标准的问题,表示自己有大量品牌方资源,节目播出后会给小佳带来网络流量,届时还可以接洽广告等,小佳听了很是心动。
几日后,滕某联系小佳参加线下复试。复试结束后,滕某提出想用公司账户套现,希望小佳代买一些办公电子产品,承诺很快就会把钱转给她。据小佳回忆,当天滕某带着一个牛皮纸袋,称袋内装有30万元公司现金,因此小佳相信滕某具有还款能力。
于是,小佳代付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两部手机的款项,合计5万余元,后又转账给滕某5万余元用于购买其他物品。转账后,小佳不断催促滕某将钱转回,对方却拿出一张无息借款合同让小佳签字。小佳迫于无奈,只好签字,后滕某明确表示无法偿还该笔借款,小佳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于2023年10月19日向公安机关报案。
引导侦查完善证据链
公安机关在侦查中发现,在小佳报案前,已有多人被滕某骗取钱财。2023年2月至9月,滕某以招募助理为由对另外三名被害人进行面试,在面试过程中或录取后,谎称为公司代为采购办公用品、公司需要资金周转等,要求被害人代为购买手机、笔记本电脑,或是向被害人借款。
2022年5月,滕某谎称向被害人小洪订购服装,并要求对方缴纳保证金2万元,之后称不需要服装,但也不归还保证金。最后滕某以写欠条的方式拖延还款,在小洪多次催促下,滕某陆续归还了5000元。此外,滕某以代为投资理财骗得小英近6万元,同样以写借条的方式不予还款。
到案后,滕某拒不承认犯罪事实,多次辩称自己未虚构事实、隐瞒真相,也从未骗取他人钱款。2023年11月24日,黄浦区检察院对滕某作出批准逮捕决定。为了更有效地指控犯罪、完善证据链,检察机关向公安机关列明了详细的继续侦查提纲。
抽丝剥茧击破辩解
2024年2月23日,公安机关将该案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检察官在审讯时,滕某仍辩称节目确实在筹备中,招募女嘉宾是其中一个必要环节。
检察官经查阅笔录及相关证据发现,滕某名下参股的公司没有任何实际经营行为,也没有缴税记录,其所说的节目没有任何投入和产出,相关网络平台账号没有发布过任何视频,也没有进行维护运营。经询问滕某在辩解中提到合作的摄影师、选角导演,检察官发现滕某与他们都是临时合作,且均是欠费或从未支付费用。由此,检察官判断滕某所谓的节目并未实际筹备运营。
同时,滕某还辩称并未诈骗被害人让对方代买办公用品,而是明确告知被害人其目前没有钱款且有外债,只是向被害人借款,购买的物品是用于筹备节目,之后会还款给被害人。然而检察官却发现,几名被害人的笔录中都不约而同地提到滕某在面试时携带着大袋子,并称里面有数十万元现金,致使被害人产生滕某有还款能力的错误认识。
“一般来说,刚认识没多久不会贸然借给他人大额钱款,且还是无息的。几名被害人甚至使用网络小额贷款的方式,将贷款取现后再借给滕某,这更不符合常理。”办案检察官分析道,“后经查证,滕某将上述全新、未拆封的电子产品出售给二手回收店铺商家,这也印证了滕某的辩解是不成立的。”
此外,滕某曾于2016年3月及2018年4月被法院以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目前无固定收入,名下无任何资产和存款,且欠有大量外债,根本没有还款能力。因此,检察机关于2024年7月5日以涉嫌诈骗罪对滕某提起公诉。法院经审理判处被告人滕某有期徒刑六年六个月,并处罚金7万元。一审判决后,滕某提出上诉。近日,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出国务工“保证金”坑了300余名农民工
蒋长顺 王莉玲
2024年11月7日,检察干警走进商圈开展求职反诈宣传。
“用公司做幌子,编织谎言,情景演绎,一系列套路操作让人难辨真伪,这是求职过程中较为常见的诈骗陷阱。”2024年11月7日,湖北省宜都市检察院结合一起合同诈骗案中329名农民工被骗的情况,走进企业、工地、商圈,以案说法,开展反诈骗宣传活动。
多人投诉遭遇诈骗
自2023年5月开始,宜都市政府热线、宜都市劳动保障监察等部门先后接到30余人投诉,称“被他人以交纳3000元保证金可以包办出国务工事宜为由被骗”。公安机关也相继接到类似报案线索。同年9月19日,公安机关在海南将犯罪嫌疑人辛某抓获归案。
因案件社会影响较大,被害人人数众多,涉案资金较大,经公安机关商请,宜都市检察院依法介入引导侦查。针对辛某到案后辩称的“代理出国务工事项正在进行,只是进度缓慢,自己与委托招工单位有协议,只是民事违约”等内容,办案检察官提出重点围绕事前经济状况、资金去向、项目真伪、事后行为、追赃挽损等方面展开取证工作。
在接下来的3个月里,办案检察官始终与侦查人员保持联系,随时掌握案件进展,并多次召开联席会议讨论。
2023年12月27日,案件被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检察官经审查发现,2019年,辛某在宜都市注册成立了一家名为“路尧劳务”的建筑公司,主营建筑工程安装业务。但事实上,公司从成立之日起就未实际开展过业务,且辛某先后多次因借贷纠纷被山东肥城、广东惠来等地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员,已经负债累累,身无分文。
保证金入公账后被转出
2023年1月,经济状况陷入窘境的辛某结合自己曾经出国务工的经历,知晓出国务工需先向代理中介公司交一定金额的保证金,加之出国劳务工资一般较高,农民工出国意向较为强烈,就在网上发布“招募大量工人去往印度尼西亚务工,与某大型国有公司有合作,40天左右即可出国,3000元保证金出国后即退”的消息。此后,相继有329名农民工联系辛某。
为进一步取得被害人信任,辛某将收取的保证金均入公司账户,以公司名义签订委托代理合同,农民工的护照、体检单等代办材料由专人收取。直至当年5月底,农民工均没有等到出国务工通知,当有人组建维权群向其讨要护照、保证金时,辛某先是以自己和大部分被害人是山东肥城老乡的身份大打亲情牌,后又编造有人已经出国的虚假事项予以糊弄,最后提出如果维权人员不服从安排将不再为其办理出国手续。
实际上,保证金入公司账户后,辛某随即将资金全部转移至其妻子、母亲、朋友的微信、支付宝账户或者银行卡内,而上述账户实际被其控制使用。短短四个月,辛某将收取的98.7万元全部用于网络游戏充值、日常高额消费、租车旅游、购买高档轿车等消费。辛某向农民工承诺的可以代理出国务工、自己受大公司委托招工等事项根本不存在,即使越来越多的被害人开始维权,其仍然一边继续高消费,一边继续收钱。
在抓获辛某的同时,公安机关将从其住处扣押的护照等资料进行发还,并联系其亲属通过变卖轿车退还了部分被害人的被骗资金。
依法定性精准指控犯罪
为准确认定该案罪名,宜都市检察院召开检察官联席会议进行充分讨论,最终认定其行为应定性为合同诈骗罪。2024年3月22日,该院依法以涉嫌合同诈骗罪向法院提起公诉。6月17日,法院开庭审理,庭审现场,公诉人逐一展示了相关证据,在完整证据链面前,辛某当庭表示自愿认罪认罚。最终,法院经审理全部认可了检察机关指控的事实、罪名及提出的量刑建议,判处辛某有期徒刑七年,并处罚金6万元。
就业是最基本的民生。针对当前各类诈骗案件频繁多发的情况,为了做好办案的“后半篇文章”,宜都市检察院依托“检察+工会”维护劳动权益保障协作配合机制,深入企业、工地、商圈,积极开展法治宣传活动,对各类骗局进行详细剖析,提醒广大群众增强防诈防骗意识,不轻信他人承诺,不轻易支付费用,一旦遭遇诈骗及时报案,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面试后背上了高额贷款
查洪南 周雷 张少琪
2024年2月,办案检察官与办案民警研讨案件。
利用求职者对高薪的期待,“空壳”物流公司工作人员通过花言巧语诱骗多名求职者“自愿”背负高额贷款购买货车,承诺公司还贷,实则人去楼空,换个马甲继续干。前不久,四川省成都市郫都区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对李甲、赵乙(均为化名)等9名物流公司工作人员提起公诉。
高薪诱惑面试,套路环环相扣
2022年7月,小王被招聘网站上月入过万元的招聘广告吸引,前往位于成都市郫都区的A物流公司面试。面试时工作人员向小王介绍,公司招聘的是4.2米轻型货车司机,只需要持有C驾驶证即可,公司有充足的货运单保证司机收入,如果用自己名义帮公司贷款买小货车的话,月供由公司偿还,小王还能享受公司的各种补贴政策,月收入翻番。本来只打算面试司机的小王毫不犹豫地答应贷款买车并交了求职意向金。
过了几天,公司经理李甲以小王贷款金额不够买车为由,让小王补交了2万多元的车款和保险费。小王拿到货车后,发现公司派单很少,运费也低,之前承诺的补贴、月供更是从来没见过。过了几个月,小王得知自己贷款14万元买的车只值9万元,即使加上车辆的税费、保险,自己的贷款起码多了两三万元,公司却还让补款。当小王再次去公司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2023年2月,无奈的小王向公安机关报了案。
反复推敲论证,确定案件思路
2023年3月,公安机关对该物流公司立案侦查。民警在调查中发现,A物流公司实际是一家“空壳公司”,小王从事的货运,其实是该公司从公开的网络平台接单后向他分配的,如果小王自己注册成为平台司机也同样能接单,平台结算的运费比该公司派的还高一些,但A公司的人从来没跟小王说过这些。A公司注销后,原班人马又重新租用场地以B物流公司的名义从事相同活动。小王的情况并非个例,几乎每个去该公司面试的求职者,都会被工作人员忽悠背上高额贷款。
2023年6月,公安机关邀请检察机关依法介入,检察官初步评判该案涉嫌诈骗犯罪。在该案侦查期间,又有10多名被害人报案,这让侦查方向更加明确。
2023年9月,包括公司老板赵乙、经理李甲在内的7名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归案。11月,检察机关在对赵乙等人作出批准逮捕决定后,引导公安机关通过多种渠道寻找潜在被害人,并抓获另外2名犯罪嫌疑人归案。
2024年4月,公安机关将该案移送郫都区检察院审查起诉。检察官在审查中认为,如果仅认定补款金额是诈骗款项,那么求职者背负的贷款应该如何解决呢?这也是诸多被害人关心的问题。求职者的贷款金额实际已经超过了车价、税费、保险费等必要开支,即使拿到了小货车,超过必要开支的贷款部分也非求职者本意,实际也落入了这伙人的腰包。
公司最开始是虚构物流业务,诱骗求职者贷款购车,而后隐瞒车辆真实购价,一边侵吞买车后的余款,一边让求职者补钱提车,该伙人最开始便是以诈骗为目的,所以求职意向金、要求补款金额及贷款与实际买车花费之间的差额,这三部分都应该认定为诈骗金额。理清思路后,检察官调整了指控思路,并积极与侦查人员、司法鉴定机构沟通,确定了审计范围,最终确定指控金额。
截至2024年9月,相关涉案公司报案被害人已增至60余人,9名犯罪嫌疑人涉诈骗金额超过200万元。目前,郫都区检察院已将该案向法院提起公诉。
办好身边小案,做实检护民生
在案件办理过程中,检察官发现以“低要求”“高收入”为噱头的互联网求职诈骗犯罪已逐渐形成套路,固定的办公场所、规范的面试流程、专业的职场话术让被害人难辨真假,稍有不慎便会落入犯罪分子精心编织的圈套,背上高额贷款。
为保障求职者合法权益,维护就业市场正常秩序,2024年4月,郫都区检察院与公安机关向四川省公安厅、省交通运输厅报告了案件相关情况。8月,成都市交通运输局等10部门联合制定了货车、网约车行业“套路运”问题专项整治行动方案,着手治理行业乱象。
“下一步,我们将继续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从政治上着眼,从法治上着力,聚焦就业领域,切实维护货运司机等特定群体合法权益,用心用情办好关乎人心向背的民生案件,持续做实可感受、能体验、得实惠的检察为民。”办案检察官说道。
花钱托关系就能找到好工作?假的
王玲 张舒展 张崇泽
2024年9月20日,检察干警在辖区内地铁站口为大学生普及求职反诈知识。
“我们在办案中发现,有的不法分子利用求职者希望获得稳定工作的心理,通过编造自己身份、谎称‘有关系’来暗示对方自己能以非正规渠道解决就业问题,并从中收取好处费。”2024年12月2日,辽宁省沈阳市皇姑区检察院在社区普法时,检察官潘月为居民详细讲解了求职诈骗的方式,并以办理的一起典型求职类诈骗案为例,提醒广大居民谨防求职诈骗。
身着网购警服,彰显自己“身份”
曹某一直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2023年2月,经人介绍认识了吴某,听说吴某很有“人脉”。实际上,吴某没有固定职业,因手头缺钱对外谎称自己是民警,可以帮人办理“铁饭碗”工作。见曹某求职心切,吴某说自己是某派出所民警,可以帮他在派出所找一份文职工作。为了让曹某更信任自己,吴某特意在网上购买了一套警服,多次穿着警服与曹某一起吃饭,并向曹某承诺两个月内可安排他入职,随后向曹某索要了5万元“好处费”。
两个月后,曹某催问工作办理进展情况,吴某以曹某学历不够为借口,谎称工作办理不顺利。为了防止曹某要回“好处费”,吴某又说认识某街道办主任,打声招呼就能将曹某安排到社区工作。为了让事情显得更加真实可信,吴某骗曹某“5月8日就可以去社区报到”。随后,他带曹某去政务服务大厅办理“就业登记”等业务,甚至还让曹某签了一份《社区工作者劳务合同》。殊不知,这份劳务合同是吴某编造的,而他带曹某到政务服务大厅办理的其实是失业登记。
2024年2月,曹某质问其为何仍无法入职,吴某以发工资的名义给曹某转了两笔钱款让她安心。直到4月,终于察觉到自己被骗的曹某选择前往公安机关报案。
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后,迅速立案并开展侦查,于2024年5月17日以吴某涉嫌诈骗罪、招摇撞骗罪提请皇姑区检察院批准逮捕。
梳理证据,发现还有8名被害人
除了曹某,还有很多想要通过“花钱走关系”方式办理社区工作的被害人。由于涉案人数较多、证据线索庞杂,办案检察官潘月及时审查案件材料,积极引导公安机关侦查人员通过从电子数据中梳理出吴某与他人联系“帮找工作”的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来查找被害人、关键证人,再一一调取被害人的银行卡、支付宝转账记录等关键证据,会同侦查人员研判分析案情证据,力求完善证据链条,为后续案件处理打下良好基础。
经查,自2023年年初至2024年4月,吴某谎称自己认识相关岗位领导,虚构能办理社区工作岗位的事实,伪造多个社区的劳务合同,共骗取9名被害人约24万元。
在犯罪事实查清后,为进一步准确定性吴某的犯罪行为,该院召开检察官联席会议,对吴某行为的法律适用、定性问题进行详细分析。
“招摇撞骗罪在客观上要求行为人以假冒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身份,利用人民群众对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信任,实施骗取非法利益的行为,这种行为一般具有连续性、多次性的特点。”潘月介绍说,“本案中,吴某虽然在接触被害人时身穿从网上购买的警服,并在交谈过程中谎称自己是某派出所民警,但是结合证据以及被害人陷入认识错误的原因、吴某宣称办理工作所利用的关系和能力等因素综合判断,吴某尚未利用其冒充的警察身份实施诈骗行为,不符合招摇撞骗的犯罪构成。”最终,皇姑区检察院以吴某涉嫌诈骗罪对其作出批准逮捕决定。
认罪认罚,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在审查起诉阶段,检察官依法向吴某阐明认定诈骗罪的理由、法律依据和认罪认罚从宽制度、退赔与否将面临的不同量刑建议,充分听取了吴某以及辩护人的意见,并逐一询问被害人并听取其意见,就被害人谅解的自愿性和真实性进行复核,最终促使吴某部分退赃退赔,其在辩护人的见证下自愿签署了认罪认罚具结书。
2024年9月12日,皇姑区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对吴某提起公诉。鉴于吴某经公安机关电话传唤到案、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系自首,并自愿认罪认罚,部分退赃并取得被害人谅解,法院经审理采纳了该院提出的量刑建议,以诈骗罪判处吴某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5万元。
为了进一步增强群众反诈意识,敲响防诈警钟,近日,该院针对求职诈骗类案件开展普法宣传,切实维护辖区群众利益,预防和减少诈骗案件的发生。
[版面编辑:操余芳]
新闻来源：检察日报·明镜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