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着细细的雪,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墙角的电暖炉嗡嗡作响,可那微弱的热量始终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
元旦刚过去,距离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街上已经开始有了年味,超市里堆满了红彤彤的对联和福字,楼下的广场小商贩叫卖着年货。
但这一切的热闹仿佛与我无关。已经连续五年了,我一个人过年。今年,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晚饭——一碗清汤挂面,碗沿上漂着几滴酱油,桌子上空空荡荡,没有一道像样的菜。我吃着面,听着电视里传来的跨年广告声,主持人热闹的声音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墙上的全家福照片上。照片里的我站在中间,左边是儿子周凯,右边是女儿周盈。那是五年前拍的,全家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的画面。两个孩子的笑容灿烂又明亮,而如今,一个远离家乡,一个彻底断了联系。
五年前,拆迁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那年,我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被列入拆迁范围,政府给了120万的补偿款。那时候我刚退休,老伴也已经离世多年,这笔钱本该是我安度晚年的保障。可儿子周凯知道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我。
“爸,这钱您留着也没啥用,不如给我买套房吧。我和小雪结婚两年了,还住在租的房子里,实在太挤了。”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笔钱天经地义属于他。
我一时没答应,毕竟这笔钱是我和老伴辛苦一生的积蓄换来的。但周凯是我的儿子,我从小对他寄予厚望,他工作也算争气,进了国企单位,日子蒸蒸日上。我想着,给他买房,也算是为他的未来铺路。
于是,我咬咬牙,把拆迁款全给了他。
没想到,女儿周盈听说后,立刻赶回了家。她站在客厅里,气得眼圈通红。
“爸,那是您养老的钱,为什么全给哥哥?我呢?我就不是您女儿吗?”
“你嫁人了啊,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了。再说了,你们夫妻俩条件不错,不差这点钱。”我以为自己的话很有道理,没想到却像一把刀子刺进了她的心。
“好!既然我是‘别人家的人’,那以后您就别找我了!”她摔门而去,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
周盈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懂事又争气。小时候,她常拉着我的手撒娇:“爸爸,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她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考那年,她坚持报考一所重点本科大学。
我却因为学费的事发了好几次火:“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读个大专随便找个工作不就行了?”可她倔得很,哭着对我说:“爸,我想读本科,我想靠自己过得更好。”
后来,她靠着勤工俭学和奖学金完成了学业。毕业后,她嫁了一个条件不错的丈夫,日子过得也算幸福。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拆迁款的事,成了压垮父女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年,我试过拨打她的电话,可每次不是无人接听,就是直接被挂断。她的朋友圈早已对我屏蔽,我甚至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孩子。她是真的不想再理我了。
至于周凯,自从拿到拆迁款后,他用这些钱买了房,换了车,还带着小雪去国外旅游了一趟。他的朋友圈里晒满了幸福的生活,可我这个父亲,似乎早已被他遗忘。
刚开始,他还会每隔几个月给我打个电话,说几句客套话:“爸,最近工作太忙了,等有时间再回去看您。”后来,电话次数越来越少,微信上也只是偶尔发个“新年快乐”敷衍一下。如今,他连这些也懒得做了。
我试过主动联系他,拨通电话后,他总是说:“爸,我忙着呢,有事就微信说。”挂断电话的速度快得让我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去年春节前,我让邻居帮忙捎了几斤家里腌的腊肉到他单位,他收下后只是发来一句:“爸,腊肉挺好吃的,谢谢。”再之后,就没了下文。
我常常问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我把一生的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对他百般纵容,却忽视了女儿的感受。如今,儿子对我不闻不问,女儿彻底消失,而我,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街上的年味越来越浓,邻居们忙着打扫卫生、采购年货,准备迎接团圆。我却只能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屋子里,发呆地看着墙上的全家福。
雪越下越大,屋外的路灯将白茫茫的雪地映得格外亮堂。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人接。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桌上,望着窗外出神。
这一生,我亏欠了女儿太多。她的懂事和努力,我从未珍惜;她的委屈和痛苦,我始终视而不见。当年那句“女儿是别人家的人”,像一把刀,亲手割断了我们之间的亲情。
而儿子呢?我倾尽所有,却换来了他的冷漠。五年前,我将所有的依靠都押在了他身上,如今才发现,晚年的孤独是我一手造成的。
今年的春节,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过。儿子不会回来,女儿联系不上,家里依旧冷冷清清。我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纷飞的雪,心里空落落的。
电视里正播放着春节倒计时的广告,主持人热闹的声音传来:“新年将至,团圆时刻就在眼前!”可对我来说,这样的团圆,似乎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低头看着桌上那碗已经凉透的挂面,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