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微型小说）
文/向北
肃瑟的街道，银杏颓然至极。阴冷的空气中藏着一份令人难耐的愤懑。各色的雨伞接踵而至，它们之间没有寒暄，这次相遇本就是意外。他们纷纷低着头，在漆黑里，故作神秘亦或者坚强。可我，在后座总能找到我的归宿，我没有那份不安。更多的是一种淡然，或者是一种可耻的期待，目睹着眼前的林林总总。
“遮好。”
一双有些湿润而冰冷的手，从前座将略带橡胶味的黑色幕布一把盖在了我的眼前。我有些难过，还没好好和眼前的一切道别，就这样被强制分开了。那时的我并不懂得，再失意的时候，也得去学会接受。
“好，晓得了。”
回答有些勉强，或许是一个小孩的稚气所致，抑或是那时还没习得道别。
在漆黑里充斥着那恼人的气味，一开始是不舒服的。可是不在这里面度过这短暂时日，又能如何呢？别无他法。
睡意被此刻脚下的画面所消解，有被碾过而飞溅开的水波，有喧嚣，有宁静。也会有绕不开的低洼，瞬间我们会被腾起，她也会在前座同我嬉笑。
我将双手绕过后座扶手拉住了她，湿润的手一把将我紧紧缠到她温热的腹前。
“妈妈，还有多久到家呀？”
略带委屈的嘟囔透过幕布传到了她的耳边，她没有立刻回应我，只是轻轻拍了拍我被幕布盖住的后背，将我推向她更近一点。雨水在与她手掌接触的瞬间，啪啪作响，附和着她的温度一直浸入我柔软的心田。
我将耳朵贴在她的后背，根据腹腔里跳跃的振动，我猜出来了她哼唱的歌曲。
“大雨哗啦啦，小雨淅沥沥，哗啦啦，淅沥沥，小草笑嘻嘻……”
悠扬的歌声在她起伏的腹部回荡，脚下的光亮若隐若现，猛然间，空气里的花香让我不假思索地答出了现在的位置。
“妈妈，是不是到公园了？”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继续前行着，大抵是因为她知道我一定会自己解开谜底。
毫不意外我掀开了幕布一角，偷偷确认自己的猜测。眼前朦胧的水汽弥散在空中，氤氲的灯光在夜的映衬下格外动人。身旁驶过的汽车掀起阵阵水雾，混杂着泥土的气味，笼罩了我们回家的路。我贴着她的后背，目睹眼前的一切。温热抵抗着眼前的萧瑟，可能是初冬将至的缘故，空气难免多了些许凛冽。
忽然，我感受到了一阵持续的战栗，我轻轻地问了问。
“妈妈，你冷吗？”
她这次笃定地回应了我。
“狗儿，妈妈不冷。”
“妈妈，骗人。”
心底油然的委屈，从幕布檐边滴落。灯光渐渐坠落，伴随着一阵喧闹。开始迎面而来的是剧烈的抖动，这次不是她，是快到家了。
我激动地将自己融入进这细雨霏霏中，在后座摇晃起来，那种不可名状的欢愉是自觉的，或者是对某种确切的期待。
我急迫地跳下后座，给妈妈减轻重量。或许是她对我的了解，早早就减速停车了。
“慢点，滑。”
“晓得了。”
我置身前往一个浅浅的水坑，瞬间炸开一圈水向四周飞溅而去。朦胧的雨夜，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同我默默地开心。忽暗忽明之间，她被淋湿的发梢在微弱的光亮之下闪烁。
或许那一刻是永久而短暂的，在多年后仍旧浸润着我某处激荡的温热。更重要的是，那一个个在后座的记忆，才构成了这不必悲伤的黑夜。
作者简介：向北，本名彭松，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璧山区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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