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秋

榆树屯净出新鲜事,年三十晚上,住在村东头的陈强和媳妇金波,俩口子既不在婆家团聚,也不守夜看春晚,偏偏顶着满天星星在院子里劈烧柴,村子里到处都是接二连三的爆竹声,那些挂在大门上的红灯笼在乒乒乓乓的响声中惊恐的躲闪着,清凉的空气里掺杂着火药味和从门缝里冲出的饭菜香。

邻居康二哥看见陈强两口子在劈烧柴,便隔着大门喊他们:“你们俩口子抽啥风?大过年的,有劲没地方用是吧,全屯子就你俩隔路,快别劈了,让人笑话。”

“笑话啥,各家有各家的过年方法,我们家就时兴在三十晚上劈烧柴,隔路就隔路吧,反正都是过年,自己愿意就行呗!”金波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子,人长得也漂亮,此时,她穿着红色烫金花棉袄,灰色涤纶裤子,脚上是一双农村年轻女人冬天爱穿的白底黑帮棉布鞋,凹凸有致的身子在星光下有力地挥舞着斧头。

劈好的柴禾柈子堆在一边,而陈强仍然穿着平时干活的衣服,也没戴帽子,他只顾闷头劈烧柴,对康二哥和媳妇金波的对话理都不理。

初一早上,陈强和媳妇金波三十晚上劈烧柴的事便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纳闷,好么秧的,两口子大过年的出啥洋相,这里面肯定有事。

还真有事,初六早上,陈强和金波便到村长家,让村长给开介绍信,要去民政局离婚。

村长刚吃完饭,正用笤帚迷子剔牙,听了俩人的话,他奇怪地打量着陈强和金波,俩人穿戴整齐,脸色正常,除了听说他们三十晚上劈烧柴,也没听说他们吵架打仗的事,怎么忽然要离婚呢?

“嘿,新鲜,过得好好的,咋回事,要离婚,吃饱了撑的。”村长斜了俩人一眼,又去剔牙。

“村长,你给开个介绍信吧,我和陈强协议离婚,不吵不闹,也没啥理由,也不影响你们村干部的工作成绩,过不了就散呗!”金波向来是心直口快,而陈强却是个少言寡语之人,但俩人结婚六七年了,出双入对,从来也没见他们红脸拌嘴的。

村长听了金波的话,便问陈强:“你呢,也是这个意思?”

“嗯那,离婚!”他更干脆,让村长不知所措。

陈强和金波离婚了,榆树屯的老少爷们震惊之余,很快就有人四处打探这俩人离婚的原因,当然最好问陈强和金波,因为他们才是主角。

“我主动提出离婚的,”金波告诉大家,“我和陈强结婚六七年了,到现在也没有孩子,是我没能耐,不能因为我断了老陈家的香火,我得给人家让地方。他妈说了,只要我走了,她立马给他儿子再找个大姑娘,你说,我还能舔着脸赖在人家不走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没孩子也不一定就是你的问题,你咋不带陈强去城里大医院好好检查检查,也可能是男方的毛病。”

“哼,他妈说了,她儿子没毛病,问题都出在我身上。”

“那陈强就不替你说句话?”

“他听他妈的。”

就这样,金波收拾收拾离开了榆树屯,没过一个月,榆树屯和金波要好的姐妹就接到金波结婚的喜帖,是和邻近村子一个姓刘的光棍儿结婚了。

转过年,金波给姓刘的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消息一传回榆树屯,陈强和他妈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后悔的直拍大腿,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

陈强没有生育能力,这让陈强的再婚之路变得黯淡无光,陈强焦虑苦恼,他老妈更是着急上火,这老太太是典型的刁钻刻薄而且传统迷信,当初为了赶走金波,她不惜使用阴险的手段,挑唆陈强和媳妇的关系,不让陈强回家,陈强在外面挣了钱,她给把着,还到处说媳妇金波的坏话。如今金波成了别人的媳妇,还生了孩子,老太太虽然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但她很快就镇静下来,经过一番苦心思虑,她决定去找镇上有名的胡半仙给儿子圆婚。

说起来这胡半仙和陈强他妈还是两姨姐妹,正经的亲戚,陈老太太认为别人可能糊弄她,但胡半仙不会,于是,她带着一只大公鸡来到胡半仙家。

胡半仙也是一个人生活,五十多岁靠跳大神给人算卦圆婚挣香火钱过日子,一见两姨表姐陈大妈,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表姐,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给大侄儿圆婚来了,咱姐妹不用客气,我早就帮大侄儿算过了,他天生两段姻缘,头一段已经了结,第二段还没到时候,到了时候我会及时告诉你,你就一百个放心吧!”胡半仙的话让陈强老妈高兴,但她还是告诉胡半仙,陈强不能生育,这是她最担心的,这回她倒不是怕自己家断了香火,而是怕女方看不起陈强。

“放心吧,表姐,姻缘这东西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关键看俩人有没有缘分,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我看大侄儿今年上秋鸿运当头,婚姻大事主旺,你回去等信吧!”

从胡半仙家回来,老太太便安慰陈强,你不用着急,我托你姨给算了,说你上秋有姻缘,她可是咱这片有名的半仙,多少人都是她给圆的婚,错不了。

陈强本来就是个没注意的人,现在自己无法生育,见了女人就更抬不起头来,只好听老妈的,等着姻缘上门。

胡半仙还真是说到做到,上秋收完地,卖了粮食,陈强和他妈正在家数钱,胡半仙领着一个年轻女人便来敲门,一见面,胡半仙便介绍自己领来的女人:“表姐,我说过,大侄儿的姻缘得在上秋之后,你看,我把侄媳妇给领来了。她叫王艳,今年二十九,和陈强同岁,没结过婚,不是本地的,是亲戚介绍的,我把陈强的情况都和她说了,人家不介意,还说如果喜欢孩子,可以领养一个么,你看这姑娘咋样?”

胡半仙的一席话,早就把陈强娘俩说得心花怒放,见这个叫王艳的女人唇红齿白,身材姣好,不说话不笑,一说话笑语盈盈,更是万分的满意,当天,王艳就住在了陈强家里,胡半仙因事务繁忙,自己回家去了。

陈强又找了个漂亮媳妇,榆树屯又一次沸腾起来,大家都争着到陈强家贺喜,一睹新娘子芳容,并纷纷要求陈强娘俩赶紧张罗酒席,把喜事办了。

陈强娘俩也着急,就和王艳商量,王艳倒是同意,但她说还是要和自己的父母说一下,毕竟老人养育一回,不能让老人寒心,陈强娘俩同意,那就赶紧去和父母商量吧。

可是王艳又说了,和父母也就是说一下,他们不会反对自己和陈强的婚事的,为了早点和陈强结婚,她说最好是这次就把彩礼钱一起拿着,回来就登记结婚,因为娘家住在河北,来回一趟不容易。

王艳已经和陈强住了好几天,陈强娘俩现在早已把王艳当成自己家的人,她说啥就信啥,就问那得拿多少彩礼呢?

“我们那嫁姑娘一般都是六万六,我已经是你们家的人了,就拿六万吧,也给自己家省点。”

王艳的话让陈强娘俩感动得热泪盈眶,马上到银行取出六万块钱交给王艳,但王艳却把钱递给陈强,“还是你拿着,到时候由姑爷给老丈人送彩礼,也显得好看。”

这还说啥啊,赶早不赶晚,陈老太太马上让陈强和王艳去见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陈强和王艳走的第二天,陈老太又买了四盒礼来感谢胡半仙,一进门,陈老太就把王艳怎么怎么好,又怎么和陈强一起回老家见父母的事说给胡半仙,听着听着,胡半仙打断了陈老太的话,“等等,表姐,你说王艳和陈强带着六万彩礼钱走的?”

“是啊,人家王艳是替我们家考虑的,省着来回折腾。”

“不对呀,那天领王艳来的人叫王国昌,我认识他,他说王艳在他家住了好几年了,也没听说她老家是河北的啊!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胡半仙是个精明人,她经历得多,从陈老太的话里,她感觉到了不对,马上和陈老太说:“走,去找王国昌,别让大侄儿吃亏。”

可是她们到了王国昌家,一看大门落锁,门窗紧闭,一问邻居,说王国昌前天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他不是这个地方的老人吗?”

“是老人,可是也不常在这住。”

“那王艳呢?不是他的外甥女吗?”

“他外甥女?你听谁说的,王国昌是个老不正经,他和谁都能攀上亲戚,那个叫王艳的谁知道是哪的人,在这和王国昌鬼混了好几年,这几天说要出去旅游,俩人先后都走了。”

“坏了,咱们让人给骗了,”胡半仙急得直拍大腿。

“那咋整啊?”陈老太也没了主意。

“赶紧上派出所报案,他妈的,老娘算计了一辈子别人,这回让人给咱们算计了。”

派出所接到老姐俩的报案,立刻通知铁路警察,可是陈强和王艳已经出门一天一夜,现在到了哪里也不知道,那时候的通讯也没有现在发达,只好听信。

三天后,陈强被警察送回家里,一问,果然不出所料,他和王艳在车上,因为是王艳买的车票,他也不知道去哪,王艳给了陈强一瓶汽水,陈强喝了,一会便睡着了。等到陈强被列车员叫醒查票,才发现王艳早已不知去向,包括装在皮包里的六万元钱都没了。

陈强还没交代完事情的经过,陈老太早已心焦力疲,大叫一声:“我的老天爷啊!”随后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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