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温州市临江镇村驿头村,村民在村口翘首以盼,等待着当了大官的“温州之子”衣锦还乡。不久后,一辆汽车缓缓停在村民们面前,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肤色黝黑,完全不像是中国人的男子。

他叫程让平,是驿头村村民程志平的儿子,而程让平更为世人所知的身份是,前非洲联盟委员会主席让·平。



让·平

出国

让·平的故事要从他的父亲程志平说起。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1929年,彼时的中国,蒋介石虽然攫取了政权,但是国内军阀并不买账:古人云,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现在虽然是民国了,名义上“民主”了,但这道理是不变的,大家实力都差不多,凭什么要听你蒋某人的?

因此,那时的国内乱成一片,程家世代经商,到了程志平这一代,动荡的社会环境让程家的生意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屋漏偏逢连夜雨,军阀混战不提,当时国内还爆发了极为严重的蝗灾和旱灾,饿殍千里,民不聊生,很多人都选择出国打工,其中就有程志平。



彼时欧美国家是务工最好的去处,其次就是离祖国近的东南亚,也有人带着些钱去非洲当“土大王”。

程志平出国务工的第一站是法国,19岁那年,他带着一船瓷器孤身一人来到了法国,惊喜地发现中国的瓷器在法国很畅销,还有很大一部分被转销到了非洲。

程志平转念一想:与其让法国人赚差价,还不如自己带着货去非洲卖。说干就干,程志平带着瓷器马不停蹄地赶奔了加蓬让蒂尔港。

程志平带来的精美瓷器震惊了加蓬人民,而加蓬人民的购买力也震惊到了程志平。

彼时的加蓬石油还没打出来,整个国家穷得叮当乱响,买是不可能买的,愿意对着瓷器呲牙傻乐已经是对程志平货物的最高赞赏了。



货没卖出去,程志平打算回法国,但是因为带来的东西太多,收拾起来很浪费时间,以至于程志平错过了回法国的船。

那个时候的海运不像现在这样有时刻表,船什么时候来,来的船目的地是哪完全靠碰运气,换句话说,程志平回不去了。

他只能先在加蓬住下。因为程志平预计可以很快卖完货,所以根本没带多少钱,为了不饿死,他在当地一家面包店当起了面包师。



加蓬

生活逐渐稳定之后,程志平琢磨着怎么发大财,没事的时候他总去海边看风景,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因为贫穷,当地人的捕鱼水平还停留在鱼叉和人力捕鱼的水平上,效率奇低。

程志平瞬间兴奋起来:他是温州人,会编渔网、腌鱼干。

这两个手艺让程志平在当地直接比肩神明,他顺势开了一家渔业公司,赚得盆满钵满。经过数10年的苦心经营,程志平成了加蓬首屈一指的富人,甚至迎娶了当地酋长的女儿。



让·平出生

1942年11月24日,让·平出生了。

儿子的名字是当地天主教会起的,叫做“让”,当地人以为他父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就是姓,因此都叫他“让·平”。后来,程志平另外给他取了一个名字:程让平,希望以此让儿子记住,他的身体里还流淌着一半的中国血统。

50年代初,市场危机席卷全球,加蓬的木材业也受到严重影响,当地很多欧洲企业开始大规模裁员,只有程志平坚持不裁任何一位员工。

程志平身上独属于中国人的温良,深深感染到了让·平。



程志平很关心儿子的教育问题,哪怕是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也是坚持让他读书。

学生时代的让·平在父亲的影响下,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1958年加蓬爆发了反对法国殖民掠夺的学生运动,让·平不仅参加了,还是一大批人的“精神领袖”,然后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程志平花费重金,把儿子送到了法国念书。

也是在法国,让·平早早展现出了中国血统的恐怖之处,论做题,整个法国几乎都没人是他的对手,他以高分考入了法国巴黎第一大学,几年之后,又以绝对优异的成绩拿下了经济学博士学位。



不过成绩优异的让·平并没有在法国得到应有的尊重,在法国人的眼里,让·平再优秀,也只不过是来自殖民地的“野蛮人”。

这种说法深深刺痛了让·平的心。所以在1970年回国后,他没有选择接替父亲的产业,而是踏上了从政之路。

让平回国的时候,加蓬政府换届,新任总统哈吉·奥马尔·邦戈正在国内进行一系列的改革,他迫切地需要吸引外出留学的人才是回到国内,帮助自己进行国家建设。

学历又高,家境又好的让·平自然成为了第一个招揽对象。



步入仕途

让·平作为加蓬罕见的高等人才,当时的邦戈政府火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给出了三个职位:银行副行长、航空公司负责人、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任职。

前两个职位放眼全世界都是有面子的工作,对于想步入政坛的让·平而言,前两个职位能让他很好地在加蓬政府内蓄力,是相当顺畅的捷径。

出乎意料的,让·平选择了第三个。

虽然在联合国组织内工作听起来很高大上,但让·平也只是在底层职务做起。



然而,即便是基层工作让·平也做得甘之如饴。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他接触了不同国家、不同阶层的人,频繁地和他们交流,并在他们的身上吸收长处,让他的外交水平飞速上涨。

让·平的上司也很喜欢这个虚心、踏实的年轻人,很多场合都会带着他一起去,1978年,让·平被调回国内,不久后以加蓬驻法国大使馆参赞的新身份,重新回到了当年求学的地方。

法国还是没有变:对非洲国家的歧视一如既往。而悲哀的是,非洲国家在世界的舞台上几乎没有发言权。从此,让·平时常在国际场合中站出来维护非洲利益,呼吁世界摘下有色眼镜来看待非洲国家。



让·平对加蓬的贡献,邦戈总统都看在眼里,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满意。得到总统青睐的让·平此后在很多个岗位上工作过,比如外交、财务、矿业资源,加蓬的命脉部门都有他的身影。

邦戈在出席各种国际会议时,也会带着让·平出席,甚至让他做了自己的办公室主任,所有人都知道,未来让·平的政治成就不可限量。

邦戈觉得让·平是足够优秀的后辈,同时也是能力极强的合作伙伴,为了能绑定这个小伙子,他决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但邦戈没想到,这个看似双赢的决定,最终成为了动摇加蓬的导火索。



如日中天

在战乱频发的非洲,加蓬是不可多得的政权稳定的国家。总统邦戈和非洲其他国家的主要领导人们私交甚好,因此经常被邀请调停矛盾,而让·平就是他麾下的一员虎将。

在联合国工作的那些年,让·平磨练出了优异的外交才能,加上他本人很有亲和力,所以非洲重大的冲突里,我们常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1997年。刚果(布)内战爆发,让·平亲自赶到两军交火前线,顶着枪林弹雨在两边斡旋,成功调停了他们的矛盾。



此外,刚果(金)战争、中非内战,马达加斯加政变中都有让·平调停的身影,凡事亲力亲为的他赢得了整个非洲的尊重。

此时,无论是个人声望,还是国际名望,让·平都达到了顶峰。

只是有人不开心了。

邦戈培养让·平的本意,是想让他为自己的家族卖命,而不是真的需要他做出什么成绩,但此时的让·平已经就任外交部长,多次成功的调停,让他在国外的声望一度超越了邦戈本人。

在加蓬民间的一些场合里,他受到的礼遇规格比外国元首还要高,矛盾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用中国的话来说,让·平的表现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

邦戈曾经和让·平谈话,希望他能支持自己的儿子执掌加蓬,但让·平选择了沉默,这让邦戈之子小邦戈提心吊胆起来。

让·平沉默的原因,是他和小邦戈在如何执政的问题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让·平认为,历史已经证明非洲想要发展,欧美国家是靠不住的,能依靠的只有中国,因此他时常在国际上替中国说话。

因为中国愿意在非洲建设工厂,动了欧美国家的奶酪,西方一些媒体时常抨击中国将污染带到了非洲,对此,让·平直接驳斥了他们的言论。

让·平表示谁是加蓬的朋友,加蓬的人民心中有数,西方国家阻挠中国在非洲建厂的根本原因,还是不愿意看见一个发达、富强的非洲,总以为非洲是欧美的后花园。



也正是因为这些言论,让·平很被欧美国家讨厌。

小邦戈则不同,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他看不到民生疾苦,在对内政策上只顾贪图享乐,对外政策上则认为加蓬离中国太远,离欧美很近,在外交策略上应该向欧美国家倾斜。

老邦戈在位的时候,女婿和儿子的矛盾还没有摆在明面上,因为有父亲的压制,小邦戈一直没采取什么针对行动,而是希望姐夫能回心转意帮自己统治加蓬。



然而直到老邦戈卸任,让·平还是没有明确地支持小邦戈,于是这对“亲戚”的矛盾逐渐摆到了明面上。

最初,让·平对自己的小舅子还是以忍让居多,再怎么说大家也是一家人,政见不合还有亲情在,有些事能忍就忍了,但是小邦戈明显不这么想,他就想一下把自己的姐夫“打死”。

老邦戈去世后,小邦戈毫无意外地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刚一上任,他就对让·平进行了好几轮打压,不仅让手下的官员查他,还对让·平的工作设置很多限制,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让·平提出来的,小邦戈一律不采纳。



这下,两个人彻底撕破脸皮,这段“政治联姻”也以分道扬镳收场。

官场失意的让·平被排挤出了核心决策圈,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让·平虽然还为加蓬忙碌,但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到回忆自己的过去。

让·平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中缺少了非常重要的一环。

小时候,父亲程志平常常叮嘱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上还有中国血统,咱们家的根在中国的浙江温州。

过去的时间,让·平也曾访问过中国,但都因为公务繁忙,没能亲自去父亲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老家”看一眼。

让·平还记得父亲眺望明月时,潸然泪下的模样,还记得父亲听说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后的手舞足蹈。

让·平决定替父亲回家看看。



让·平(镜头中央)

回家

2013年,让·平在相关部门的陪同下,回到了家乡,如今的驿头村和当年父亲的描述大不相同。在这里,让·平看到了父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深情地凝望着故乡的花草树木,眼里饱含泪水。

让·平的堂姐笑着说:“回来就好,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黑,当了这么大官的兄弟”。

随行的记者问让·平:“您觉得您是华裔吗?”



让·平笑着回答说:“我是出生在非洲的,但是我的父亲时常告诉我,我的身上流淌着中国人的血液,我很幸运,也很骄傲。”

事实上,在当年随老邦戈访问中国时,让·平曾匆匆来温州看过一眼,从那之后无论是在哪里,包括在加蓬国内的选举上,让·平都很认真地强调:

我是温州人的后代!

这次回家,让·平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这种感觉是他在加蓬感觉不到的。

在让·平的鼓励下,很多温州企业积极走出国门,到加蓬开展了新的业务,在他的帮助下,温州企业在加蓬当地获得了巨大的支持。



同时,加蓬的让蒂尔港和中国温州结为了友好城市,这两个地方,是程志平的家,也是让·平的家。

提起中国,让·平赞不绝口,他说自己出使了很多的国家,很少有大国领导人愿意像中国领导人这样,坐下来听听非洲国家的建议、诉求,并真的为之付出努力。

让·平说,虽然非洲目前还很贫穷,但非洲的潜力是巨大的,世界那么多国家只有中国的领导人们看到了非洲的未来,他表示有这样高瞻远瞩的领导人们,未来的中国,一定是世界上的强国。

提到这,让·平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我已经是老头子了,但是我还是愿意为中国和加蓬的发展继续做贡献。



“搞笑”选举

离开中国后,让·平再次回到了加蓬,他看着小邦戈在带歪国家的路上越走越远,他终于忍不住了。

此前,无论小邦戈怎样压制,让·平都是默默忍受,现在看着国家的老百姓受苦受难,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2016年,时年74岁的让·平宣布参选,要和小邦戈打擂台。

这则消息一出,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以让·平在加蓬国内的政治威望,他刚一宣布参加选举,各地的百姓就纷纷响应,他最大的对手小邦戈感觉到了威胁,决定耍个阴招。

于是,一场堪称闹剧的竞选大戏拉开了帷幕。

竞选过程中,让·平以绝对优势一路领跑,以压倒性优势胜过了小邦戈,但很明显小邦戈不承认这个结果。

于是,在选举结果公布的一个月后,加蓬的选举委员会忽然改变了口风,宣布此次选举无效,因为计票结果被人“泄露”了,对小邦戈“不公平”,所以要择期重选。

第二次选完,小邦戈以压倒性的优势嬴了让·平,这时候选举委员会又站出来说,这次选举公平公正,祝贺小邦戈先生连任总统!



即使让·平知道肯定是前小舅子在背后动了手脚,但是他也无可奈何,这次黑暗的选举给让·平上了一课,他一下子对政治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既然绝对不可能再被重用,让·平索性辞去了名下所有的职务。归隐田园的他自在悠闲,在卸任后的很多场合上,都愿意以一个温州人的身份参加活动。

正如父亲从小教导他的那样,让·平也时时告诫自己的儿女,他们的身上流淌着中国人的血液,也是中国的一份子,以后要常回中国看一看。

勤劳的中国人遍布世界各地,也有很多华裔深爱着祖国,在世界各国经济、文化联系逐渐加深的今天,全球命运共同体的降临已是大势所趋,相信这样奇妙的跨国情谊,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继续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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