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的一天,27岁的四川省绵阳市人叶勇在街上遇见了朋友阿德。以前阿德穷得买包烟都要向店主赊钱,可现在身上穿的是梦特娇,手里夹的是玉溪。

叶勇一直在家乡打工。前年他与打工认识的姑娘小红结婚,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如何尽早还债,成了他日思夜想的事。绵阳有很多青年人到广东打工,但叶勇没有跟他们一道踏上东去之路,一来他不会什么手艺,二来觉得到广东打工也赚不了多少钱。

“阿德,去哪发财了?”他好奇地问。

阿德一脸神秘地说:“广西来宾市,听说过吗?一个新成立的地级市,生意好做得不得了。最近那里新搞了个海鲜大市场,当地人都还没想到搞这行,我去那里设了个摊,生意那个旺啊!”

还对叶勇说若去来宾,可以找他,他一定帮忙。阿德的话说得叶勇心里痒痒的,他仿佛看到了哗哗的钞票向他飘来,于是他决定前往来宾市淘第一桶金。他说服了妻子小红,又编造各种理由向亲戚朋友借了10000元,2004年7月初,小两口满怀幻想地踏上了淘金之路。



出了车站后,叶勇兴致勃勃地向当地人打听“海鲜大市场”在哪里,恨不得马上就去选个摊位。可是一条街走过去,问到了人都是摇头说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来宾市原来只是一个县城,十来万的人口,一个这么大的市场不可能人人都不知道。叶勇又打阿德留给他的手机,但怎么也打不通。叶勇有些慌了,意识到上了阿德的当。可是既来之,只好先找房子安顿下来再说。

第二天,叶勇便到街上打听哪里有工作。在一个小吃店,叶勇听到了家乡的语言。叶勇高兴地奔向那几个一边说着家乡话一边吃早点的青年人。当听了他的遭遇,老乡们很是仗义,说:“跟着我们,一定有大生意给你做。”他们还劝叶勇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叶勇跟着他们来到一个民房区住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老乡们便叫他“上班”了。一群人左顾右盼地进了一栋楼。在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里,密密麻麻地坐了几十号人,大家神情激昂,不时紧握拳头喊:“奋斗!成功!”叶勇这才知道,他进了一个“老鼠会”了。



经过几天的“洗脑”,叶勇决定留下来做传销。

2004年8月30日晚11时许,往家走的叶勇买了一碗螺蛳粉,用塑料袋装上回家给妻子吃,刚走到租住屋楼梯口,突然几个黑影扑上来扭住他动弹不得,接着给他戴上手铐押上了停在附近的面包车。叶勇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懵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以为警察抓人错抓了他,挣扎着要申辩,然而嘴被封口胶粘住了。看到他挣扎,“警察”又掏出绳子往他身上一圈接着一圈往死里绑。这可不是警察所做的“活”,想到半个月前两位老乡被绑架的事,才意识到自己也被绑架了。

车子疾快地驶出了市区,转进了一条崎岖的山道,大约行驶四、五十分钟后,来到了一座山前。绑匪们将叶勇推下车并押上山,进入一个山洞。接着众绑匪迫不及待地搜身,抢走叶勇身上的三星牌手机和叶勇装有3张银行储蓄卡、身份证、暂住证及100余元现金的钱包,撕下蒙住叶勇眼睛和嘴巴的胶布。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森山洞里,五名绑匪直言不讳地威胁叶勇说出储蓄卡的密码。

镇定下来的叶勇谎称:“储蓄卡里根本没什么钱,三张加起来还不足100元,即便说出密码来也没有什么用。”

但绑匪不会轻易相信叶勇的话,“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啊,老实告诉你,我们跟踪你已有一个星期了。你有没有钱,我们清楚得很!说,密码是多少?”

他们观察到的情况是:和叶勇在一起“淘金”的人如今还挤在十几个人同住的“老鼠窝”里,只有叶勇租得起房,且不说叶勇的那身上等的服装,用的手机也是三星名牌,就是平时抽的烟也都是拿得出手的牌子。

看来不动粗是撬不开叶勇的嘴巴,众绑匪对叶勇一顿拳打脚踢。叶勇毕竟没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看到绑匪们手段越来越狠,自己命难保,叶勇只好想起“花钱消灾”这句古话,说出了自己储蓄卡的密码。



绑架叶勇的是韦文帅和他的同伙。韦文帅出生于来宾市的乡下农村,念完初中后就整天游手好闲与乡村邻里,几年下来,正经的事没做几件,歪门邪道的东西倒学得了不少。他的口袋里虽然常常身无分文,但油嘴滑舌的他却不曾挨饿受冻,而且还艳福不浅,28岁那年从柳州市娶回了一个娇妻。既然已经成了家,韦文帅也想到“立业”,可过惯了都市生活的娇妻跟他在农村共度一段时间的“田园生活”后,越来越不适应地道的农家生活。

2003年底,韦文帅携妻来到刚刚成立不久的地级来宾市,租下一间民房落脚。生性好吃懒做的他既不在市内找一份正当的职业来做,也从不想到去谋一份临时的活儿干。三百六十行,他有自己的“绝活”,只要有赌博活动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刚开始,他十赌九赢,风光无限,但来宾毕竟不是什么大地方,混了一段时间后,来宾市赌场上的人几乎全都认识了他,随着他的那点伎俩逐步被人识破后,他的“绝活”再也没有用武之地,在来宾市的日子开始捉襟见肘。

就在韦文帅最艰难之时,2004年7月的一天晚上,他在来宾市某夜市喝酒时认识了也在来宾市混日子的同乡阿正、阿文、阿彪及阿彪的一位朋友。同病相怜的几位老乡互诉各自在来宾市混日子的苦衷之后,决定联手起来在来宾市“大干一场”。他们开始踩点寻找作案目标,最后把目标锁定为在来宾市从事非法传销活动的外来人员。



因为这类人员大多来自外地,人生地不熟,势单力薄,又是在治安相对混乱的城郊结合部租房居住,容易下手,而且现在政府正在打击非法传销,即使被抢也不敢去报案。又经过一段时间“侦察”,他们瞄准了几个来自四川的传销者。

2004年8月18日晚,阿彪用手机通知同伙“今晚有事做了”,四人或携尖刀或挟铁棒准时到达预定地点。这次行动的对象是租住在来宾市东南路某巷一民房的非法传销人员。

次日凌晨4时许,五人来到该民房,见所有房间的灯均已熄灭后,即按事先的分工,由阿彪的朋友周某放风,其他四人从一楼到四楼逐个房间搜索,最后四人将同睡一间房的何某某、王某某劫持上面包车,押到韦文帅老家所在地的“白岩山”(地名)无名洞,搜身抢走两人的手机及4张银行储蓄卡。五绑匪威胁何、王两人说出各自的储蓄卡密码后驱车回来宾市区取款,共取得现金1400元。当日19时许,绑匪们趁夜色将何、王两人带离无名洞并放走。

首次联手旗开得胜后,五绑匪即及时行乐,连喝带嫖一夜就花个精光。花花绿绿的钞票如此轻而易举弄到手,他们决定寻找目标再干一场。8月30日晚11时,他们又将买宵夜回家的叶勇绑架而去。

逼出密码后,五名绑匪除了留下一人在洞内看守叶勇外,其余四人驱车折回来宾市区找银行柜员机取款。不查不知道,一查乐开怀:原来叶勇的三张储蓄卡中除了一张余额不足三位数,另外两张分别有5000多元和3000多元的余额,如果全部取出来,每位绑匪至少有1600元进账!



他们按柜员机最高限额第一笔取出2000元,当继续取第二笔2000元时,放风的绑匪感觉附近有一个女人盯着他们看。几个做贼心虚,匆匆取出第二笔2000元就钻进面包车逃窜,到闹市区一个啤酒摊喝啤酒一边观察动静,直到次日凌晨4时感觉并无异常后,他们又到另一处柜员机取款。但心慌的绑匪们取完叶某第一张储蓄卡的最后1000元后,再也不敢继续取第二张储蓄卡内的钱,急忙驱车返回无名洞。

途中谈到如何处置叶勇时,一绑匪提出:兄弟们绑这一票已经收获不少,还是和上次一样把人质放走了之。

但另一绑匪坚决反对,说: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就不能留着活口出洞,否则后患无穷。

其他人认为后者言之有理,大伙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叶勇干掉。

回到无名洞后,韦文帅等人故意对叶勇说:“好了,算你识相,钱已经取得了,现在我们把你带出山洞,等天亮之后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边说边将叶勇推向无名洞深处。

被蒙在鼓里的叶勇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之举——好汉不吃眼前亏。殊不知,此时他正一步步走近死神。

熟悉无名洞地形的绑匪们带着已毫无方向感的叶勇往纵深方向走到一乱石堆处时,“牵”着叶勇双手的绑匪让叶勇就地坐下,其他人则拾起石头从背后朝叶勇头部猛砸,叶勇当即被砸倒地。

眼看时间已近拂晓,绑匪们借着手机光线照了一下叶某,确认其已经死亡后,用手挖了一个坑草草将叶勇掩埋,仓皇逃离无名洞。



其实,放风的绑匪觉得被人盯上确有其事。事发当晚,叶勇跟老乡一起出去吃饭后,小红一人在家左等右盼到11点多钟,还不见叶勇回来,即拨打了叶勇的手机,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叶勇,而是带来宾当地口音的陌生男子,说叶勇正跟他在一起喝酒。

知夫莫过妻,小红顿感蹊跷:到来宾才一个多月,丈夫并没有当地的朋友呀,再说丈夫向来滴酒不沾,今晚怎么喝起酒?

小红马上拨通了老乡的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叶勇在40分钟前已和他分手。想起十几天前两位老乡被绑架的事,小红意识到叶勇极有可能也遭到了绑架,当她再次拨打叶勇的手机时,听到的是手机提示“该用户已离开服务区”,小红马上喊老乡一起赶到派出所报案。

从派出所报案出来后,小红突然想起丈夫身上带有8000余元存款的三张银行储蓄卡,那可是夫妻俩在来宾的所有家当。想到这,她不顾一切地奔向附近的一台银行柜员机附近守候。



事有凑巧,韦文帅等人正是来这里取钱。次日凌晨2时许,小红发现有四人开一辆面包车鬼鬼祟祟来到柜员机前取款,小红不敢靠上前,悄悄跑向派出所报告,当警察赶到时,那四人却已溜之大吉。

上午银行一上班,小红到银行办理储蓄卡挂失手续,吃惊地得知丈夫一张有5000余元的储蓄卡已于当日凌晨取走了5000元,且有4000元正是在她所守候的那台柜员机取。此时一切已真相大白——丈夫确实被那四人绑架了。

虽然小红当晚没能看到那四名绑匪的相貌,但心细的她还是记得了那四人所乘坐车辆的牌号。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丈夫依然杳无音信,心急如焚的小红寝食不安,在警方全力调查叶勇下落的同时,她也独自一人不分白天黑夜地走街串巷到处寻找线索,而她惟一的线索便是那越来越记忆犹新、悬挂着车牌号的墨绿色面包车。她发誓:活着要见人,死了也要见尸,找不到丈夫她至死也不会离开来宾。

也许是小红的执着和良苦用心感动了上帝,在叶勇失踪的第五天,小红在来宾市某巷挨栋楼房巷道寻找线索时,突然看到了那辆墨绿色面包车正停在她前方,虽然距车子有十来米远,但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车牌她依然看得一清二楚。她激动得差点叫了起来,撒起腿跑向派出所报告。

正当韦文帅准备驾车离开时,被迅速赶到的警察逮个正着,其余4人则闻风而逃。在强大的政策攻势和如山的铁证下,韦耷拉着脑袋供述绑架叶勇并将其杀害埋于无名洞的全过程。



9月5日,韦文帅带警察进入无名洞找叶勇的尸体,此时距叶勇被埋已是第6天。

六天六夜徘徊在天堂与地狱间得知丈夫6天前就被杀害,小红伤心得昏天黑地。当跟着警察走到洞口时,她差点没有勇气和力气走进去。但需要她确认死者身份,她只好肝肠欲断地跟着。岩洞越走越深,久久不见叶勇尸体,她多么想不要在这里看到叶勇!电筒光在岩壁上扫射,突然一个躺着的人影出现在光线里。大家快步奔跑过去。“叶勇……”小红差点要晕过去。还是警察比较理智,伸出手按叶勇的脉搏,“还在跳动!”。

看到叶勇还活着,韦文帅也是一脸不解,他不是给埋起来了吗,怎么爬出来了?警察对叶勇进行了紧急抢救后,迅速将他背出山洞送进医院。

四天之后,叶勇终于苏醒过来了。过去的六昼夜才时断时续地浮现在脑际。

叶勇被埋了多长时间才苏醒过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他睁开双眼时,四周一片漆黑,头脑也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翻不起身的小坑里,身上压着许多石头令他动弹不得。叶勇在埋他的坟墓里想了许久才记得自己曾被一伙绑匪绑架过,“莫非自己被绑匪活埋在墓穴里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块块地推开身上的石头。虽然那石头并不大,平常一只手可以将它们掷得老远,但他此时却要花上全身力气,也不知用了多少时间,他终于爬出了坑,可四周一片阴森漆黑,他拖着被绑匪们暴打得遍体鳞伤的身子连摸带爬在洞内四处寻找出路,但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都是碰壁,始终找不到出口。

连日的饥渴加之全身伤痛,叶勇再次倒了下去。昏昏沉沉中,叶勇感到他身体飘浮了起来,飘到了一个霞光万丈的世界……当叶勇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专注地看着他,他认出是妻子小红。

医生说:“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尤其是头部受伤严重,还能在岩洞里坚持六天六夜,真是一个奇迹。也算他命大,被发现时他已是全身虚脱,若再迟一天,他就命不保了。”



虽然老天的“造化”让叶勇起死回生,但回想起来他依然心有余悸。“还是做点正当的事心里踏实。”他说。伤好出院后,叶勇带着妻子返回了四川老家。不久后,其他四名绑匪分别落入法网。

2005年4月, 韦文帅等五人分别被判处死刑、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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