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积年累月的,细算起来,家里多余的、用不着的家居还真不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结婚时,父母亲给我置办了一个“耙光床”,即耙框床,床面像平整土地的、梯子形状的木耙。也叫做三打床,两床头与床面可以拆分的床。床的宽度不足一米五十厘米。加之床面冰冷的芦苇席子底下,铺的是红秫秫秸秆等物,睡在上面非常的不舒服。后来,一个和善、爱心满满的女上级,对我贫困的生活条件看不下去,便给乡里的“木业社(农具厂)”打个招呼。我仅用成本价,购置了一个宽一米八十厘米、长二米二十厘米、堪称很时尚的木板床。有了这个木板床,原来的耙光床,就被送回老家闲置起来。因用了宽大的木板床,我时常在梦中梦见那个女领导,有时还会从梦中激动地笑醒。

换单位的时间是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那时候,席梦思床已开始上市。单位开办旅馆,购置席梦思时,我利用职务之便,顺便按批发价买了一个。睡在上面,在床面内部弹簧的作用下,无论以什么睡姿,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能接触到床面,感觉特别的舒服,就是过去的皇上,也享受不了这个待遇,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睡在上面。可是,老婆是个受罪的命,她一睡在上面,腰就疼的要命。因休息不好,铺了一段席梦思,她身子骨竟被折磨的如同一张纸,一阵风吹来就乱打晃。没办法,只有继续使用木板床。直到现在,席梦思还在那里闲置着。

老婆说她坐月子期间受了凉,经常感觉背部酸溜溜的疼。二宝五六岁的时候,经常拿着小木棍儿,或攥着小拳头,在她背上叮叮咚咚地敲打来,敲打去。后来,开始流行按摩椅。大孩子是个孝子,没打招呼,就从他工作的城市,寄来了一个按摩椅。图个新鲜,老婆坐在椅子上按摩了几次。可没想到的是,她越用按摩椅按摩,就越觉得是一种折磨。原来,她筋骨疼的毛病早就好了。健康的身子坐按摩椅,效果是适得其反的!按摩椅,还没过了试用期,就稀里糊涂地下岗了。

三十年前买了一个骆驼牌的落地电风扇,价格是二百六十多元,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老婆跟我急眼,说我不会过日子,二三百块钱干什么不好?非买这个冷热货。以前的人家,就是做官为宦的,也没用过电风扇,不都活的好好的吗?因和我赌气,电风扇买回来十几天,才慢慢地转动起来。

因电风扇只能夏天使用,且吹出来的风,使人身体有热突突的感觉。随着国家科技的进一步发展,市场上慢慢地流行起了壁挂式空调。电视里一个劲儿地喊,“好空调,格力造”,“一天只用一度电”。人们也跟着瞎掺和,说空调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神。这样一来,我便咬牙买了一台“格力”空调。谁知,空调吹出来的冷风或热风,老婆均不能适应,比吹电风扇的感觉还难受。我以为老婆是怕浪费一小时一度多的电费,或是矫情,才不吹空调的。其实不然,她是真的不能吹。一吹,头皮就开始发紧,一吹,头就开始眩晕,一吹,整个人就要死要活。三十多年过去了,每逢到了夏季的晚上,那骆驼牌的落地扇,仍如同旧社会的丫鬟一样,毕恭毕敬地站在我和老婆的床前,一会儿“咯噔咯噔,咯噔咯噔”,一会儿“吱吱宁宁,吱吱宁宁“,不停地转啊,转。电风扇原来是摇头的,吹完这边,就慢悠悠地转向另一边。使用时间久的缘故,它像是得了颈椎病,怎么修理,都不再转动。为了乘凉,我只能和老婆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瞪着电风扇。瞪着瞪着,我就思绪万千。都什么年月了,还用电风扇降温,而且还是遍体鳞伤的电风扇,过得好悲催啊!恐怕墙上闲着的空调,也会为我难过。

早就该买电冰箱了,老婆就是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夏天,买来的鱼,或肉,放在冷水里冰。冰的时间长了,水温提高,再换冷水。实在不行,就把东西放盐腌制起来。等到做菜时,再把腌制过的东西,放入请水里反反复复地漂洗,直至把盐洗净为止。至于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则只能用塑料袋包装好,这一包、那一包地放在地板上。狭小的厨房放满了,就放在卧室的厅堂里。红的,绿的,白的,明晃晃一片,挺好看的。超市离得远,买菜不方便,每次能多买,就尽量多买。没地方放,只能这个样子。家里偶尔来了客人,为清理乱糟糟的景象,则忙的“狗急跳墙”,急急火火地把一个个塑料包堆成一团,然后再腾出手来给客人端茶倒水。几十年前,乡下人家的摆设,大都是这样的。而现在的人家,不说城里人,单说乡下的,哪一户人家不都是窗明几净的?家具上的灰尘,每天都要擦个一遍两遍。光洁如玉的地板,也要拖洗个一遍两遍。细想想,这种能将就,就将就,能节省,就节省的活法,不仅仅是窝囊,而且是落伍。愧对自己,也愧对生活。什么时候,家里的东西,才能摆放有序、洁净卫生、洋里洋气的现代化呢?

没想到的是,一天中午,明亮亮的太阳底下,来了一辆轻型卡车,车上装着一台立式冰箱。来人说是给我们家里安装冰箱的。我当即打电话落实。二小子说,冰箱的钱已通过网络支付了。并说,大热天的,没有冰箱怎么行呢?

用上了冰箱,新买的菜,和剩余的饭菜都放在冰箱里,房子里的陈设才不显得那么凌乱。可是,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一年,冰箱就变成了摆设。

原因是这样的,家里用上冰箱的第二年开始,我门前街道的四岔路口处,原来零星的小百货市场,因经营不景气,而建造了一座集服装、农贸、烟酒、副食品于一体的综合性大型超市。超市里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去超市购买现成的物品,比在自家做还方便,还便宜。自此以后,老婆说什么也不再用冰箱放东西。买三个大辣椒去超市,买一把小青菜去超市,买四两猪肉也去超市……让她多买,她就说:“超市就在眼前,一抬脚的功夫就到了,权当锻炼身体,有什么不好?”让她用冰箱,她就说:“冰箱费电不说,冰箱里的东西放久了不新鲜,现买、现做多好啊?再说,现在人人提倡养生,傻子才吃剩饭剩菜呢!”哦,我想起来了,她迷上养生,已好长时间了。又是养生汤,又是念念不忘的荤素搭配,每天还雷打不动地去跳广场舞……看来,逼着她继续用冰箱,是没什么指望了。

前两天,老冯大哥到我门市闲聊。他说:“以前的冬天,一个破袄头,一双填麦瓤子的草鞋,就过一冬天。冻急了,在屋里烤火,把屋子熏得像黑鬼似的,那是没办法的啊?没想到,现在国家的政策真好,老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富裕。就拿我来说,儿女在城里打工,一回来就给我买东西,有时还通过快递邮寄。光用不着穿的棉袄就有十几件,各式各样的鞋子更是多达三十几双。每天早晨起来,我都不知道穿什么好。再说家具用具,闲着的,比正在使用的还多。因为平时,一看到好东西就想买,买多了又用不了。唉,手里不缺钱,就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

听了冯大哥的话,我便想到了自己。何止是家居用品闲置的难以计数呢?我还闲置两套房子呢!一座在乡下,一座在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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