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3岁那年，母亲去世了。留下父亲又当爹又当妈拉扯我们两兄弟，哥哥比我大三岁，正是调皮的时候，3岁的我更是懵里懵懂说不清道理的年龄。
父亲为了生计，几乎没有啥时间管我们，于是一年多点，我们兄弟俩就成了村里有名的“混不吝”，反正就是要多讨人嫌就有多讨人嫌。
绊绊扯扯过了那么一两年，有一天，我们家突然来了不少的乡亲，帮着收拾着乱糟糟的家里，还杀了一只鸡做了一桌子菜。
我根本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看到那么多好吃的就雀跃起来，乌拉乌拉满屋子乱跑。
到了中午前后，家里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女的似乎对我们两兄弟格外亲热，在我们的碗里一人夹了一只鸡腿。
我不明白，坐在陌生的她身旁的一条小凳子上，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摇晃着两条小短腿，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
哥哥却一脸的郁闷样，甚至看到我那模样，他还揪着我耳朵嘀咕了一句：你现在吃得有多开心，将来就有被后妈刻薄得多伤心。
我这才知道，那个夹鸡腿给我的女人，就是我们的后妈。
但那时候的我，也不知道后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哥哥会对她一脸的嫌弃。
就这样，我也是有妈的孩子了，进出都有个人叫唤一声。第一天那个鸡腿彻底把我收买，我一直叫她做妈。
同后妈一起住到我家来的，还有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父亲和后妈让我叫姐姐。
姐姐有点胆小，个头也和我差不多，躲在后妈身后怯生生的。
我虽然不把她当姐，但父亲让我叫我就叫吧。嘴里叫着姐，心里却在琢磨：哪天让你哭个天昏地暗。
哥哥却不肯改口，即使父亲拿着竹棍子揍他，他也不肯叫一声妈。逼得急了还会憋出一句：我妈死了两年了，你让我叫妈，不怕把她也叫到土里去？
后妈反倒无所谓，还拦着父亲打它他，还说：孩子七八岁了，不是完全不懂事的人了，慢慢来吧，一家人不急在那两天。
于是，哥哥一直叫她阿姨，我叫着妈妈，姐姐叫我父亲也叫爹。家里的气氛，总是有点怪怪的味道。
哥哥上学去了，我和姐姐还没到年龄，我带着她成天价在村里晃悠。前些年没人管教的野性子，让我每天在外面都要闯点祸。
但每次闯了祸，姐姐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继母应该也知道，她不至于去抓人家小鸡游泳、用炮竹炸牛屎，手里晃悠着竹枝丫让她说真话。
姐姐虽然怯生生的，却从来不会出卖我，因为她生怕说出去之后我就不带她玩了。
父亲看得很明白，抓着我就给屁股蛋上扇几巴掌，继母却拦着他：既然小梅自己认了，那就得自己承担，我们不能猜着是小军做的。
那时候，我心里就对姐姐，对继母有了更多好感。
姐姐虽然比我大一岁，个子还没我高，于是就迟了一年和我同时上学。那时候，哥哥已经上四年级了。
哥哥的成绩一塌糊涂，但脾气却好了不少。主要是继母来我家这几年，不但家里变整齐了，吃饭也及时了，身上的衣服也不那么破破烂烂了。
最难得的，还是父亲的笑容多了起来。哥哥说，我们的妈妈刚去世的那两年，父亲一次也没笑过。
现在，虽然家里的人多了负担也了重，父亲和继母几乎完全不能停下来，但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真诚的笑容。
哥哥虽然还是叫着阿姨，但有时候在外面和别人说话时，偶尔也会说：我回去问我妈一声……
我和姐姐开始上学了，刚开始那两年倒也平白如水。我虽然调皮点，但似乎天资不错，每次考试前临时抱一下佛脚，成绩也还过得去。
姐姐看上去有点笨，但她舍得用功，勤能补拙，成绩和我不相上下。
哥哥读完小学就辍学了，即使父亲拿着棍子吓唬他，甚至还说：你不读书也行，那就每天去山上砍柴，还要砍那种硬棍子，每天一百斤。
以哥哥的年龄，一百斤至少要两担才能挑回家，但他竟然一声不吭连续一个星期都完成了任务。于是，父亲也只能放弃了。
继母却对哥哥说：小兵，只要你愿意回去读书，好歹读完初中也行，我们再困难也要送你。可你现在刚刚读完小学就不读了，将来可别埋怨我们啊。
这一回，哥哥破天荒地没有和继母顶牛，老老实实却又斩钉切铁地说，我不会怪你们的……
只是谁知道，他说的那个不怪，指的是读书还是其他事。
哥哥回家不读书了，首当其冲的人竟然是我。那时候我和姐姐刚上五年级，我们的成绩在班上虽然不是拔尖，却也在前十以内。
但有了哥哥不读书的“珠玉在前”，我也开始琢磨着辍学了，上课开始三心二意，作业也是随意应付，有时候甚至应付都懒得做了。
班主任黄老师也是我们自己村上的，对我的变化简直是痛心疾首，好几次把我叫到办公室，好的歹的说了个透。
我却半点改变也没有，到最后逼急了，直接就回了一句：反正我读完五年级也回去砍柴，无所谓……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我不出意料地滑到了倒数第三，这可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怕回家被父亲和继母责骂。
果然，我怕什么就来什么。黄老师竟然来我家家访了，直接对我父亲说：
你家老三太可惜了，真的要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轻松能考到前三，现在这样破罐子破摔，他还说读完小学就学他哥哥的样回家砍柴，是不是你们做家长的商量什么时让他听到了？
父亲和继母齐声否认，但都还得陪着笑向黄老师道歉，请他今后在学校好好管教我，不听话就尽管揍，就算打断腿脚也不怪你，等那家伙回来我们就会找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