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头东河吾悦广场。 孟双奎/摄
中房报记者 孟双奎 包头报道
“马上过年了，可是东河吾悦广场拖欠了我们1年多的工资还没支付，手里空空，不知道回家怎么向老婆孩子解释。”
农民工谢三宝（化名）和他的几位老乡，从2022年至2023年，在内蒙古包头市东河吾悦广场项目中，作为一个班组，负责水暖施工。大家被拖欠了50多万元的工资，至今还没结算。
记者调查中了解到，农民工工资被拖欠，与项目甲方拖欠乙方工程款有撇不清的关系。
两项目均已交付，近1亿元工程款未结算
包头东河吾悦广场项目开发商为包头市新城亿卓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城亿卓”），属新城控股集团旗下子公司。
2019年3月，东河吾悦广场项目二标段签订施工总承包合同，乙方为拥有建筑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资质的包头地方老牌建筑企业内蒙古包头兴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兴业集团”）。
合同约定工期为2019年3月15日至2021年3月1日，合同总价约2.92亿元。
双方约定，依据工程形象进度按月支付进度款，每月支付累计已完成产值的80%。
2021年5月，项目完成施工并交付。同年11月，东河吾悦广场开业。
包头东河吾悦广场内景。孟双奎/摄
兴业集团项目负责人何总告诉记者：“这个合同后来又签订了一份补充协议，加上合同外增加项目金额，总价3亿多元，新城亿卓支付了近2.6亿元，剩余5000余万元未支付。”
2020年8月和9月，双方又签订了两份东河吾悦广场03地块（吾悦和府）住宅项目的工程施工合同，工期分别为2020年9月1日至2022年7月30日及2020年10月20日至2022年8月31日，两份合同总价为1.71亿元。
双方约定，每月按实际工程进度支付工程款。付款额为每月进度完成工程量的75%；工程全部完工，双方结算完毕后支付90%；工程通过五方竣工验收合格支付97%，质保金3%，质保期为两年。
关于进度款审核和支付，双方约定，监理人审查并报送发包人的期限为7天，发包人完成审批并签发进度款支付证书的期限为10天。
合同签订后，兴业集团依约进场施工。2023年7月19日，两个项目工程通过五方竣工验收，2023年9月18日报工程质量监督部门备案。
兴业集团计算，东河吾悦和府的合同额加上合同外增加项目金额，总价约1.8亿元，至2024年11月，新城亿卓向兴业集团支付工程款1.31亿元，其余近5000万元未支付。
经兴业集团核算，在东河吾悦广场和吾悦和府项目总共未结算的近1亿元工程款中，包括2200万元左右的农民工工资。
结算后的工程进度款一年多未付清
兴业集团何总告诉记者，虽然项目均已竣工并交付，但新城亿卓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迟结算和支付工程款。
“2022年6月，我们将东河吾悦广场二标段项目资料报甲方审核，应该在2022年年底就出审计结果。2023年8月，我们又提交了东河吾悦和府项目结算资料，然而直到现在，这两个项目的结算审核都还没完成。”
除了上述两笔总额近1亿元的工程款未支付，另有一笔已经结算的工程进度款，支付也未完成。
2023年8月，东河吾悦和府项目收尾，应该结算最后一笔进度款。兴业集团向新城亿卓提交《工程款支付报审表》和《工程计量报审表》，新城亿卓确认工程进度款申请支付数额为1671万余元，经项目经理审批同意支付该笔款项。
经监理机构和甲方项目管理部确认的工程款报审资料。受访者提供
“2023年9月份我们向甲方开出了发票，但甲方只在2024年2月支付了600万元，剩下的1071万余元一直没有支付。”何总说。
2024年3月，兴业集团向新城亿卓提起诉讼，要求支付拖欠工程款及利息。
因新城亿卓于2022年3月分立出包头市旭越商业经营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旭越公司”），另外，新城控股集团对新城亿卓案涉项目拥有绝对控股权，兴业集团将旭越公司和新城控股集团也列为被告。
2024年11月15日，包头市东河区人民法院作出（2024）内0202民初1645号判决书，判决新城亿卓和旭越公司共同支付1071万余元工程款和利息，新城控股集团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进度款抵顶达25%，总包单位称亏损严重
虽然有近1亿元工程款尚未结算，但农民工工资应该是在施工进度中按月支付，为什么会形成大量陈欠？
兴业集团何总告诉记者，对于农民工工资，双方确实做了约定，由乙方开设农民工工资专用账户，甲方根据项目开发进度每月根据乙方提供的人工费明细和申请资料支付农民工工资，并且农民工工资专款专用。
但是何总表示，新城亿卓支付的工程进度款中，现金支付仅有50%左右，其他抵顶包括工抵房和保理商票，占到总产值25%左右。工抵房需要出售折现，而商票提前支取需要贴息，这也直接导致了兴业集团资金压力大增，无力按期全额支付农民工工资。
何总说：“东河吾悦广场二标段项目，甲方累计抵顶住宅和商业用房达7513万元，其中商业用房抵顶单价达到每平方米4万多元，远远超出市场价格。为了保证施工进度，我们只能对抵顶房屋降价出售，这部分累计亏损1700万元。东河吾悦和府也抵顶了2600多万元，我们降价卖房后亏损约370万元。”
让兴业集团更为无奈的是，卖抵顶房的收入，还有一部分被新城亿卓扣下。
用于抵顶的房子本来就是甲方不太好卖的，按正常价格很难售出，所以兴业集团只好将房产折价出售，或是向各分包企业抵顶材料款等债务。
按照抵顶协议，最终购房者在办理商品房预售网签时，需要将购房款交到新城亿卓账户，然后新城亿卓再退款给兴业集团或分包企业。
然而，有多套房子售出后，新城亿卓收到了购房款，却并不退还给兴业集团或分包企业。
“他们也不说不给，只是以公司财务流程为借口，一拖再拖。即使我们告到法院，一审胜诉了，新城亿卓也要上诉。为了要回这些款项，我们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何总表示。
属地政府：组织三方协商推动问题解决
虽然拖欠工程款和农民工工资为建筑施工领域高发现象，但对于防范和化解此类问题，一直是有法可依，有规可循。
2024年10月18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解决拖欠企业账款问题的意见》，对推进解决拖欠企业账款问题作出了系统部署。
10月25日，国务院就业促进和劳动保护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通知，为做好岁末年初保障农民工工资支付工作，决定至2025年春节前，在全国开展治理欠薪冬季行动。住房城乡建设部也明确要求各地住房城乡建设部门要紧盯重点难点，压紧压实责任，坚决打赢住房城乡建设系统治理欠薪冬季行动攻坚战。
新城控股集团作为房地产行业内具有较高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上市公司，旗下企业却在包头东河吾悦广场项目中陷入拖欠工程款、拖欠农民工工资案件和舆情。新城亿卓及新城控股集团对此如何看待，是否有积极的态度推进事件尽快解决？属地政府部门是否了解情况，是否开展相关工作？
12月17日，记者将事件与问题拟成采访函，分别提交包头市东河区委宣传部和新城亿卓公司。
东河区委宣传部回复记者，对于该起事件，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已有了解，并正在积极组织解决。一是联系金融机构帮助兴业集团纾困，二是组织政府参与的三方协商推动结算进度，三是对结算和执行各环节加强监督，避免欠款问题二次发生。
新城亿卓负责人在与记者沟通中表示，虽然在工程款结算中与兴业集团存在一些不同意见，但为了解决农民工工资问题，新城亿卓愿意配合政府部门，抓紧与兴业集团进行未决算工程量的核算工作，并通过参加三方协商，争取尽快出台一个支付方案报集团总部批准，先行支付部分工程款保证农民工开支。
但直至12月27日截稿，记者并没有收到新城亿卓方面关于该支付方案的后续消息。
在东河吾悦广场门前，农民工谢三宝向记者发出无奈的质问：“该干的活儿我们都干了，这么大的商场现在生意红火，唯独我们的工资付不出来，我们该找谁说理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