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

初代的钱和二代的气质

今天在家休整,中午去食堂买了个煎饼,加辣,是我在纽村吃不到的美味。

下午北坞公园遛自己,在听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集。


第一篇就是《财神与爱神》:老财阀是做肥皂的,但他儿子还是个纯情脱俗少年,身上没有任何肥皂商气质。

父亲问儿子,你这样看不出跟肥皂有关系的青年才俊,咋没女朋友呢,儿子说:“对于你,钱是最重要的,可是对于我,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父亲说那你就是图羊图森破啦,世界上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什么是钱买不来的你说说看?

儿子回答说有啊,第一个是时间,第二个是爱情,实际上这两件事现在对他而言是一件事。他爱上了一个女孩,这个骄傲的女孩后天就要动身去南美洲,一去几年。在她动身之前,男孩只有再短暂见女孩一面的机会。女孩答应在上飞机之前,由男孩带她到歌剧院去听歌剧,然后送她回机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男孩觉得几乎不可能对女孩表白心意,他认为表白爱情是不能这么匆匆忙忙无组织无气氛。老爸听了说,那赶紧去吧。

男孩带女孩听歌剧路上,一辆大货车呼地一下开到他们车子前面,和另外一辆车撞在一起。因为路上交通繁忙,出了事故之后,其他的车子来不及反应,稀里哗啦撞成一堆,一下子把道路塞得死死的,不多不少塞了两个小时。男孩就用塞车的这两个小时及时地向女孩表白了爱情,这女孩巴西也不去了,答应了男孩的求婚。

第二天,有一个叫凯利的人来向安东尼结账要钱,他跟安东尼历数各项开支,这个卡车要多少钱,那个马车又要多少钱,那些司机各要多少钱,打点警察又要多少钱,安东尼一一都支付给他。

凯利结完账要走的时候,安东尼把他叫住,问他在交通堵塞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一个裸体的胖娃娃张着弓在四处射箭。凯利被问得有些迷糊,他说没看到,要是真有那么回事,不等他到那里,可能警察就先把那小子抓起来了。原来那场来势汹汹的塞车事故完全是安东尼花钱买的,他花了六千三百美元制造了这场事故。儿子说爱情最重要,但是他没有时间表白爱情了,老爸给用钱给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向他心爱的姑娘表白爱情,青年才俊才终于如愿以偿。


这是对一路受了好的教育,没沾染初代创业人草莽气质的儿子的魅力和他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都深信不疑的老父亲的笃定。

欧·亨利太会讲故事了。

第十天

剪发书吧和小锅米线

去找八子剪头发,在地铁里看书,坐过站了。前两天Sirena派司机来接我,我也是看书忘了时间迟下楼15分钟,弄得跟书痴似的,其实就是有点不靠谱。


剪得我还挺满意的,自拍了张,说拿要给纽村我的发型师看照着剪。发型师说,你不要这样,对方会不舒服的。我说不会,我纽村的发型师不玻璃心,说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是good listener,她不介意拷贝别的发型师的手艺,只要指令清晰。






然后到模范书店喝杯咖啡,模范书店号称北京最美书店,坐落宣武门百年历史的中华圣公会救主堂里,咖啡香浓。书吧里不少做作业背单词的年轻人。我们等咖啡的时候,在书店里走来走去拍照玩,觉得网红气质有点影响书吧的自习氛围,我们自己也是破坏分子之一。此地咖啡出品比书店书品要好,鉴定完毕。




随后去彩云之滇吃小锅米线,炒饵丝,腊肉炒笋丝,红豆炒小棠菜。炒饵丝最好吃。跟旸也接上了头,这家伙居然因为脚后跟干燥去协和看医生了,这在纽村简直无法现象的事,这么小的问题,去这么权威的医院。

饭后去八子家逗八千,桐儿开车送我回去,温暖的亲友团。

第十一天

不谢仍然爱

去北医三院看困扰了几个月的大腿根疼。


加号加到最后一个,下午一点多到,四点多看上医生,久违了国内医院的排队人海。比较高兴的是,深圳的医保卡直接可以在北京用了,去年在网上备注了半天异地就医,一直没审核通过,现在一举不用申请了,医保大进步。唯一不方便是取号什么的不能在机器上操作,医院的机器不能读取异地医保卡,得排一下人工窗口。

医生初步判断是髋关节问题,开了X光和核磁。X光今天就做了,核磁约到下周五。结果出来之前,让我不要负重,减少锻炼,最好床上窝着,俩字,休息。巴比Q了。


在医院漫长等待的时候,看完了珠珠在朋友圈推荐的盛可以的《建筑伦理学》。那天我和纽村的朋友说,这几天在家跟我妈聊天,她周围老朋友家家的有很奇葩的故事,纷纷母不贤子不孝的,谁的生活都不能细打量,同胞苦大仇深你死我活的基因太强大了。朋友说,我发现反倒是没有多少文化的,还有比较朴实的婚姻。我回了一句,更惨烈。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反应,就因为我当时刚刚开始在看《建筑伦理学》。盛可以回乡盖了栋房子,书就是根据她回乡建房的真实经历虚构的小说。这年头我们身边谁装修了套房子,都会有一肚子一言难尽的苦水,和设计师的碰撞,施工队的磨合,供应商的拉扯,理想和现实的落差,重重一言难尽。这还是在城市里,在从业人员素质和装修材料有据可查,且在比较明晰法律框架内操作的事情。换成一切都成为灰色的乡下,建一栋房子。可以想象有多少坑要掉,多少无赖要面对,连屋顶找平都是问题,加之贫穷和无知基础上的亲情伦理,与其说亲情薄如纸,不如说空气都是毒的。

我看得怕怕的,难怪盛可以的文字以刀峰闻名,她有那样的原生家庭经验,小说虽然是虚构的,但是经验是真实的,又有一流作家的敏锐,下笔很难不锐利如刀。盛可以的文字很文学,但是《建筑伦理学》,因为被背信弃义、胡搅蛮缠,处处背刺的经历,写得有点败坏,文学气质都淡了,就剩下赤裸裸无法消化的现实,她在后记中感谢了对这本书有帮助的人,她说我唯一不想感谢的就是生活,因为它过于沉重,但我热爱她。这就是盛氏文学气质,不谢,仍然爱。

第十二天

写下来就存在了


刷视频,看到金宇澄在理想国讨论陈冲的书《猫鱼》,他说,不管是为回望回看还是爱,作为一个写作者来说,一定要把记下来,你想的再多,你没把它记下来,就没有用。你写下来这东西就存在了。我们都是匆匆过客,我们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是三维立体的,非常蓬松、丰富、密集,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它立刻就压扁了,变成比纸还薄。你看一本历史书,你翻一页就是三百年,个人的作用是非常微小的。你回忆也好,你写作也好,你活着的这个阶段里面,给你一种愉悦,一种意义,虽然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地球将来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再怎么说,尽我们的可能记录它,就是意义。

这段话给我的坚持字痨的行为有所赋能,就是把蓬松的鲜活的日子立体地保存下来。虽然我的无聊叨叨叨和大作家的写作意义无法类比,但对我自己和此刻赏光阅读的亲爱的你来说,那就是意义。不然,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哪里用得着300年,自己就把自己的日子遗忘了,你还记得你十年前今天在干什么吗,但那都是我们自己的脚步,独一无二的。我们觉得曾经的爱恨情仇都轻如鸿毛,那是因为岁月冲刷和遗忘的力量,让慢慢变老的我们变得豁达了,同时也不鲜活了,我们在活着的时候,就不鲜活了,记录的意义在于珍爱,尽可能延长遗忘曲线,不要断崖式地丢盔卸甲,把在乎保留得久一点。即便老之将至,即便迟早灰飞烟灭。

《猫鱼》我下单了,还没到,每次回国都集中下单补看一下这一年想看的书。前几天看到佟佟在朋友圈提到王安忆的《儿女风云录》,就买了一本,这个今天收到了,打开第一页读才发现,之前在微信读书已经看过了。就是这样的记忆力,读过的,看过的,都会被遗忘吃干抹净。既然买了,那就再读一遍,吸收文字总比刷手机的无聊视频有营养,对时间的利用来说,算是用良币驱逐劣币。



很不甘心我自己对《儿女风云录》阅过即忘。因为我有读书看剧后,写微博活着写公号记录的习惯,用书名我和自己的名字上网搜了搜,也没搜到,我现在越来越搜不到关于自己的文字了,可能写得太少,在信息网络中下沉得厉害。想找的没搜到,搜到鸭子三年级时候写的一篇专栏,读了一遍,觉得写得好差,文字无包浆一点也不润,支支棱棱,自我自以为是,但也没法否认,那就是我的脚步,不美的脚步。每个人能走多远,包括写字的人能走多远,你如果不清楚,就回头看看自己的起点和过程,然后就心平气和了,心平气和后仍然坚持的事情,就是对自己有营养的事情。










下午出去走路,在两山公园里走迷路了,地图也瞎指挥,眼看天色向晚,很不好意思地在家门口问了路,俩遛弯儿老头说北出口就在前面啊,果然出了树林就看到了石桥。

北京的冬天挺好看的。对现阶段我的审美倾向来说,西边的苍凉比东边的繁华耐受。因为苍凉到极致都是美的,但灯红酒绿繁花深处,一点点不文明和不洁净,都毁一锅。

第十三天

肉沫雪里蕻

阴天体感就冷很多,下午还是出去走了一个半小时。




回来顺路去买了小米辣,五香花生米,西兰花和黄米年糕,到家炒了一大碗肉末雪里蕻咣咣下一大碗饭,大吉的前小时工送来的自己做的雪里蕻。

第十四天

卡刺

旸和八子来,一起去林科院食堂吃黄饼小黄鱼,又差点卡了刺,默默倒吸半天气,给吸出来了,不然又是一顿冷嘲热讽。我是重度吃鱼爱好者,就是不会吃,动辄卡刺,从小到大,不知道去医院取过多少次刺。尤其在北京生鸭子坐月子那年,老爸天天给变着花样做鱼吃,卡刺频率就更高。我老爸这样形容,黄啸吃着吃着,隔喽一下,不出声了,那就是卡刺了。八子说你每次卡刺都撇清自己,说还不是吃鱼吃得少,不熟练呗。亏的是亲爸亲妈,天天给你做鱼,听你胡搅蛮缠也不计较。我伤感的想,刚才吃小黄鱼卡了刺,我倒吸气的那几分钟老爸要在,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每天在北坞公园两山公园玉东公园绕着颐和园的院墙走,今天和暘溜达进去了,还是颐和园美啊,北宫门进去,东宫门出来,这个时间,游客不多,傍晚的光线粉红橘黄,绝美。昆明湖大部分结了冰,鸳鸯和野鸭子在没结冰的小水面集结着,它们是真禁冻啊,难怪自己身上不长衣服的废物人类要跟它们借衣服穿,微博有友留言说,借了人家衣服心里有数就好,感恩吧。有数有数,感恩感恩。

在北京的这两周,每天没出门计划的话,就是在家阅读,在附近溜达溜达,和大吉吃饭,聊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过得是比在纽村还简单的日子。

后面的私货:

上周跟布布吃饭,布布说,这一年感觉什么也没干,让我写年终总结的话,什么都没的写。我这才一惊,天哪,真的是一年又到头了。我也觉得这一年,真没干什么值得一提的,就继续推北京流水账吧。多年惯性,每年跨年的时候叨叨一篇字,这差不多是我这个毫无日常有形式感需求的人的最后倔强,也懒得坚持了。

此刻,12月31号晚上,鸭子跟朋友跨年去了。我推掉所有亲朋邀约,去剪了个头发,回到酒店,一个人静静地度过新旧交替时光,一回来深圳,就进入一种幸福晕态,又温暖又悬浮又疲惫,需要歇歇。

过去不总结,将来不期盼,但求2025年自觉对我们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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