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正在公司加班，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连串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然然，你妈电话怎么打不通？”
“她到底在干嘛！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接？”
“赶紧让她接电话，我都打了六次了！”
发消息的是我舅舅唐志强。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急躁，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我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
妈妈平时这个点早就睡下了。我试着拨打她的电话，果然没人接。微信消息也像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舅舅的催促声还在持续，他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你赶紧叫你妈接电话！这事能耽搁吗？”
我一边安抚他，一边心里涌上一阵隐隐的不安。
这不像妈妈的风格，她一向是个顾全大局、讲情义的人。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只要是亲戚朋友有事，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可这一次，她为什么选择沉默？
挂断电话后，我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心里有些酸涩。妈妈和舅舅的关系，似乎从我小时候起就有些微妙的裂痕。
小时候，我只觉得他们吵吵闹闹的样子很吓人；长大后才慢慢明白，那些争吵背后，是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和委屈。
妈妈唐慧，是个典型的传统女性。她温柔、隐忍，年轻时为了家庭牺牲了太多，却从没对任何人抱怨过。
她的生活里，几乎装满了“责任”两个字，为父母、为弟弟、为孩子……
从小听妈妈的故事，我就知道，舅舅唐志强是外婆最小的孩子，从小被偏爱得理所当然。
那时候家里穷，外婆为了供舅舅念书，不惜让妈妈放弃学业出去打工。妈妈没有怨言，带着对家庭的责任感，早早扛起了养家的重担。
我还记得有一次，她提起自己十四岁时对外婆说的话：“妈，我想上学。”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刚刚长大的少女，眼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可外婆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志强是男孩，他以后要成家立业，你一个姑娘家，上学有什么用？”
妈妈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从那天起，她放下了自己的书本，拿起锄头，扛起了家里的责任，成了外婆的左膀右臂。
而舅舅呢，他顺利读完高中，娶了城里的媳妇，事业有成，成了外人眼中“光宗耀祖”的那个孩子。而妈妈早早嫁给了我爸，一个普通的工人，从此过上了省吃俭用的日子。
但即便如此，妈妈依然对舅舅尽心尽力。
小时候，我家经济困难，外婆生病住院，舅舅口口声声说会帮忙，却总是以“工作忙”为由推脱，把所有的责任都丢给了妈妈。
那段时间，妈妈几乎每天都泡在医院里，连家都顾不上。后来，她因为劳累过度住进了医院，而舅舅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姐，你多承担一些，我这边确实抽不开身。”
那一刻，我第一次看到妈妈在电话里沉默了那么久。她从没有抱怨过舅舅，但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是失望的。也就是从那以后，她和舅舅的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淡。
昨晚的电话，或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跟妈妈联系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然然，别听你舅舅的胡说八道。我知道他为什么找我，这事我不会管了。”
“妈，他到底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她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几分：“他想让我拿三十万给你表弟娶媳妇。”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十万？我表弟娶媳妇，关我妈妈什么事？
妈妈继续说道：“你表弟今年二十五了，他在老家待着也没正经工作，家里条件又差，志强忙不过来，觉得我应该帮他一把。他昨天直接跟我说，让我拿三十万出来，说什么‘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我直接拒绝了，他就急了。这不，今天一直给我打电话，就是想逼我松口。”
听到这里，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妈！他凭什么让你出钱？表弟的事，难道不是他自己做父亲的责任吗？你已经帮了他那么多，凭什么还要让你出三十万？”
电话那头，妈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然然，我这辈子对得起这个家了。小时候为了供他念书，我放弃了自己的学业；结婚后，每次他有难，我都尽全力帮他。可这一次，我真的忍不了了。他的事情，他自己解决吧。”
我听得出来，妈妈的话语中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不是心狠，而是被这段亲情耗尽了最后的耐心。
其实，我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她这一生为家庭牺牲了太多，可舅舅从来没有真正感激过她。
相反，他习惯了妈妈的付出，甚至觉得这理所应当。这种道德绑架，一次次把妈妈推向深渊，却从未有人拉她一把。
“妈，你做得对。”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他有手有脚，有儿子有媳妇，凭什么还要你出钱？再说了，你的钱是你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凭什么要给他？”
妈妈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然然，我早就想通了。以前我总觉得，亲情是不能计较的，可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不是不懂感恩，而是永远得寸进尺。你舅舅让我拿三十万给你表弟娶媳妇，我要是真拿了，下一次他还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撇清。”
挂断电话后，我一个人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妈妈的话。亲情，原本是血浓于水的，可为什么有些亲情，却变成了压垮人的负担？
我想起了一句话：“亲情不是索取，而是相互扶持。如果一段亲情只剩下索取，那它就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温度。”
妈妈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可舅舅却视而不见。他习惯了妈妈的隐忍，习惯了她的无私，却从未想过，这份亲情早已透支了妈妈的耐心。
第二天一早，我订了回家的车票。我不知道妈妈和舅舅的关系还能不能修复，也不知道舅舅会不会因此对妈妈心生怨恨。
但我很清楚一件事——妈妈的决定是对的。她不欠任何人，更没有义务为舅舅的家庭买单。
“妈，如果你累了，那就让我来吧。”我在心里默默说道。这句话，是我的承诺，也是对妈妈最大的支持。亲情，只有懂得珍惜，才会有温度；而那些只懂索取的人，终究会被疏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