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艺术编辑部年终回顾的第二期,我们将目光聚焦于【摄影】这一专题。

再过几天就是跨年夜了,在我们迈入新一年的“元旦”之前,让我们先把目光投向过去。

艺术编辑部今年出版的两种摄影类新书都来自玛格南图片社的知名摄影师,他们带着一双新奇的眼睛在世界旅行,也将目光投向中国。从一个异乡人的眼睛里,我们得以用一种“纯真之眼”再看我们的祖辈、我们的祖国。

如王璜生在《早春的中国》序言中所说的那样,大家……看到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中国,似乎回复到一种相对平和的心态来看待这片大地,重新认识我们周遭的人与生活、人与社会,而不像之前到处是“轰轰烈烈的革命”“热火朝天的生产”“红光满面的笑脸”,或是压抑扭曲的面孔、沉重得透不过气的历史与现实。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许,当人与历史、与现实保持一定距离,对事与物的态度与眼光会更真切一些。

#1

早春的中国

(软精装版)

那些注视他的面孔,或者他不经意间注视到的面孔,以及他们穿衣、吃饭、工作、旅行和娱乐的各种方式,组成了这个我们称之为中国的国家。


[日] 久保田博二 著

后浪|四川美术出版社

2024-5

1978年秋天起,久保田博二开始拍摄中国,在日本和中国间往返30来趟。走遍中国大陆21个省5个自治区3个直辖市,整个过程用了1000多天的时间。书中记录了久保田博二在中国旅行的一些见闻,下文节选自他的自序《在中国度过1000天的摄影师》。

在桂林的前三天,一直下大雨,又因为大雾,我根本没机会一睹那让人想起中国传统卷轴画的群山,而桂林正因山而出名。桂林城区也相当特别。我问桂林市外事办的负责人我能否不住市中心的旅馆,而是住到杨堤和兴坪人民公社(编注:1984年,兴坪人民公社更名兴坪镇。)去。由于种种原因,我的请求没有得到准许。他们告诉我,从来没有外国人获得允许到公社去,而且那里的厕所和其他设施不好,不适合我去。很明显,他们担忧的是厕所不是冲洗式的。

然而有一天,我住的漓江饭店的西式马桶坏了,脏水溢到浴室地板。事实证明,这种时候你对西式马桶简直无能为力。我回去找那个人,跟他说了发生的事,并且告诉他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老式非冲洗式的厕所比西式马桶更合理。有了这个借口,我得到他的许可,搬到了公社去。



这几年我看到的中国马路可不太安全,都很狭窄,而且基本不用护栏。在同一条路上同一时刻,你可以看到大卡车、拖车、吉普车、轿车、拖拉机、农用机械、牛车、自行车、人、狗、鸭、猪、羊,彼此在狭窄的马路上擦身而过。

机动车跟自行车发生的事故很多。晚上自行车不用灯,骑车的人又常穿深色衣服,这就使得汽车驾驶员很难看见他们。机动车也一样,晚上相向而行的两辆车快要遇上时,司机习惯关掉前灯,只留小小的侧灯开着,示意车辆的宽度,但这些侧灯经常是坏的。很多很多次,在山路上,当我们的车就那样经过另一辆车时,我在车里心脏都停跳了。



1979年,我在桂林度过4月后,在上海度过5月。上海是中国的摩登之都。上海人更加精致,而且自视甚高。

上海宾馆的服务是一流的,尤其是和平饭店和锦江饭店,在各个方面它们都是中国最好的饭店。服务人员是经过精心培训的,餐馆的菜单和服务更是完美无缺。

以“人民”为名的饭店,比如像西安和重庆的,给我留下了相当不愉快的印象。饭店女服务员的服务之差必须亲眼看见才会相信。回头想一下,那些挂着“为人民服务”招牌的百货商店和零售商店,服务员的态度一般都很差。


1981年报道藏历新年也是一次非凡的经历。成千上万的藏传佛教徒从遥远的青海、云南、四川和甘肃聚集到大昭寺。他们脸颊沾满污垢,汗水闪烁,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皮外套,表面涂着牦牛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人们排成看不到尽头的队伍,耐心等待着轮到自己进大昭寺朝拜。不远处,我看见藏传佛教徒在“磕长头”(这种姿势叫作“把整个身体献给神”)祷告,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倒向地面,朝拜队伍缓慢前进。

穆斯林同样非常虔诚。吐鲁番夏季酷热中的主麻日礼拜;庆祝斋月结束的开斋节祷告;在西宁东关清真大寺的穆斯林......这一切都带着静默热忱的氛围。在天津,天主教堂举行的平安夜弥撒也充满热忱。参与者中有一个最近的转化者,他30岁,过去10年一直找不到工作。望弥撒时他把父母给他的一小笔钱贡献出来,沮丧地说,他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上帝手中。


就像人必须保护自己的身体免受寒冷一样,设备也需要特别的保护。我用来拍摄东北平原、内蒙古、戈壁沙漠和冬日黄山的照相机(一台配三个镜头的徕卡,两台配五个镜头的尼康和一台全景相机)都有防冰装置。在零下20摄氏度或更低的温度下,过片和倒片时必须非常小心,以防胶卷齿孔破裂。把冰冷的相机或镜头带进室内前,必须先把它裹在一块厚布里,再放进包里,避免表面形成水珠,损坏设备。好在我戴的是防雾眼镜,镜片不会因为水汽变模糊,事实证明这是很有用的。我还多次试验过戴手套。戴男士厚手套的话,我没办法换胶卷,但天气实在太冷,不戴不行。所以我就戴一双薄薄的女士手套作为“内手套”,外面再戴一双厚的。需要复杂操作时,只需脱掉外面那双。“内手套”真是无价之宝。



这次的国庆大典正好可以为这趟旅行画上圆满的句点。……临近晚上8:00,人群开始拥入长安街和天安门广场。突然间地表震动,几千枚烟花同时从各个方向爆炸开来。有一会儿,广场上空亮得像白天。这个场面太壮观了,我看得目瞪口呆。每隔一分钟左右,就有更多烟花升起,大概持续了十分钟,然后整套又重复了第二次、第三次。我从没见过一场这么配合摄影师需求的烟花表演,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切换快门速度,尝试不同光圈的镜头,拍摄完美的照片。我完全沉浸其中,不停地拍,直到胶卷全部用完,距离表演结束还有几分钟。过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发射了182000枚烟花,不可思议。

烟火盛会刚结束,天就下起了小雨。这是我的中国报道里最后一次拍摄。一场漫长的旅程结束了。


阅读更多:

#2

我见

马克·吕布纪实经典

如果我渐渐丧失了对生活的欣赏力,那我的照片也会随之暗淡。因为拍照就是去深刻地品味人生,品味每个百分之一秒的瞬间。


[法]马克·吕布 著

孟蕊 译

后浪|四川美术出版社

2024-8

马克·吕布无疑对中国有着特别的偏爱。从1957年第一次获准踏上中国的土地起,马克·吕布到中国多达数十次,在20世纪80、90年代前来中国尤其频繁。马克·吕布不会说汉语,不是汉学家,是一个摄影师。他对中国所知甚少,却又对中国普通人生活的烟火气感知甚多。他始终是一个局外人,用别开生面的视角邂逅意外的惊喜。

“……难道发现中国的最好方式不是观看吗?持之以恒地观察细节和瞬间有助于认识和理解,在这里更是如此。……我四处看过,爱过——这里的面孔俊美,工具闪着古色光泽,景色无边且奇特,处处都透着尊严,整个民族都用这尊严取代了屈辱。”


马克·吕布写道,“有传言说我一生都不停地离开中国又回到中国。这不完全准确,但我确实无法掩饰对中国的喜爱:我喜欢回去重游那些自然风光,尤其那些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城市,我喜欢和我的中国摄影师朋友们重逢。如果把我所有的行程加起来,我可能会发现,从1957年第一次来中国开始,我在中国的旅行占据了一生中的两到三年。在旅途中,我能够看到毛泽东主义以及后来中国的转型。我也力图寻找隐藏在这些变化背后的、一直存在着的历史脉络,寻找正如戴高乐的那句名言所说的‘比历史本身还要古老’的文明所蕴含的永恒。”


黄山是马克·吕布最喜欢的主题之一。他热衷于捕捉一刻不停移动的云雾和光影,“你必须保持高度警觉,追逐那些光影。到最后虽然人都累趴下了,但心满意足,非常高兴。”除了黄山,他也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之上捕捉高速变化的中国,“中国动得太快了,她的肖像难以捕捉。画面恐怕会模糊,甚至前后矛盾。我走过许多街道和村庄,往往上一眼的所见被下一眼的推翻,昨日所见被今日修正。……我们因为东方的事物和精神恒久不变而热爱它,而整个东方却突然变得比西方还西方,就像是加速播放了西方发展进程。……”





文字参考:

《中国的旅程》,马克·吕布,后浪|四川美术出版社,2024-6

《视觉是心灵的一座乐园》,王璜生、尚陆

除了中国,《我见》中也记录了马克·吕布50多年摄影生涯中不断的漫游、观察和捕捉,他始终带着异乡人的眼睛看世界。本书全面梳理了马克·吕布的经典作品,这些照片地域跨越大半个地球。他通过镜头在混乱中找到秩序。对世界种种细节进行的敏锐观察和温情表达。从黄山到埃菲尔铁塔,从上海到吴哥窟,从伊斯坦布尔到五月风暴和独立后的阿尔及尔,马克·吕布通过他的镜头,捕捉了世界各地的多样面貌。他的作品如同长长的回声,在跨越大陆、城市和人群的过程中相互呼应,展现了一个始终强烈、不断更新的世界。作为本书序言的是安德烈·维尔泰为马克·吕布写下的诗歌,生动地诠释了这位摄影家眼中的世界:


马克眼中的世界

安德烈·维尔泰(André Velter)

自然而然来临的生命,是一本贯穿时光的画册,

它踏着舞步,流浪,嬉戏,

弹指间经过所有的国家,

所有的天空,所有的躯体,所有的容颜,

在它眼中,这颗星球,就好比一场跳房子的孩童游戏。

于是,眨眼间,全凭本能地,

带着一种温情,这个世界被捕捉到了。

正是这种温情,让它往往能多想一步,踩偏一步,

不伤及裸露的现实、

做着梦的现实,

也不伤及奇妙的“存在”本身。

这道目光是觉醒的,友善的,

但它也刻意不去回避历史的悲剧、

世间的混沌、被遗弃的河岸,

也不会为了审美观而放弃伦理。

审美观只尊重显而易见的商业法则,

四处催生陈词滥调、隔膜,

和虚假的话语。

此处可见之物,并不显眼,

它在光影的轻抚间,在会心一笑间,

在心与心的低语间显现,

有时带着温柔的乡愁,甚至是直白的讥讽,

出其不意间被捕捉到的现实,

其最本初的魔力才得以保存。

这种独一无二的美,

化远为近,让他乡成为日常,化滑稽为温情。

它漫游的脚步看似无忧无虑,

当中的情感却始终强烈,

让日、夜、镜子都染上魔力,

赋予秘密以活力,

有了这个秘密,即便是最平常的景深,

也都包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这台镜头,好像只用最客观的方式去观察,

它最关注人与物之间转瞬即逝的关系、

共鸣与默契,

它只想着去捕捉,

集体灵魂的效力与征兆。

走完这么一段记忆、机遇、人性与遗忘的旅程,

才发觉,这时时常新的天才,

首先是一束内在的光,

一束孤独的光,照亮道路、沙漠、城市、

倒影与姿态。

这里发挥效力的,除了各种考验、无常、

命中注定与偶然的幸福,

更是一门精细、繁琐的手艺,

它迫切地解开美的线索,

就好比一位全身心信奉世间景象之歌的传道者。





阅读更多:

后浪也出版了《早春的中国》精装版,以及两位大师的另外两本摄影集:


《早春的中国》

[日]久保田博二 著

后浪|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3-10


《久保田博二:摄影家》

[日]久保田博二 著

郑惠敏 译

后浪|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中国的旅程》

[法]马克·吕布 著

吕俊君 译

后浪|四川美术出版社

2024-6

希望大家能在这两位异乡人的眼睛里看到世界,也看到自己。

艺术编辑部年度回顾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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