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媳的电话是在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下午打来的。
我刚从小区的超市回来，手里拎着一袋苹果。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屋子里显得格外温暖。李芳在厨房忙着做饭，炖汤的香气从锅里飘出来，暖洋洋地弥漫在空气中。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静谧。我把苹果放在桌上，随手接起了电话。
“哥，你退休金6000块对吧？”电话那头传来弟媳刘霞干脆利落的声音，“妈说了，让你每个月拿3000块出来给她养老。”
我一愣，电话里的话就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狠狠地打断了我的思绪，心口顿时沉甸甸的。“妈说的？”我下意识地问。
“对，妈说的。”刘霞的语气不容置疑，语速飞快，“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志强就靠家里的地挣点钱，哪比得上你一个月几千块退休金？妈养了你们兄弟俩这么大，现在你退休了，总不能让我们一家人把她的养老都包了吧？”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电话那头，她还在继续说些什么，但我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眼前仿佛浮现出母亲弯曲的背影和弟弟家的窘况，心里乱成一团。
虽然我知道赡养母亲是我应尽的责任，但她这样劈头盖脸地开口要钱，还是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放下电话，我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混乱。李芳从厨房探出头，看见我脸色不对劲，放下锅铲走过来，轻声问：“谁的电话啊？怎么了？”
“是刘霞。”我低声说，“她说妈让我每个月拿3000块给养老费。”
李芳愣住了，脸上掠过一丝担忧：“妈真这么说的？”她一边说，一边坐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手。
“她说是妈说的。”我抬起头，眼神里透着困惑，“可妈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啊。”
李芳皱了皱眉，也没再说话。厨房里的汤锅咕嘟咕嘟地响着，香味扑鼻，而我的心却像锅里的汤一样翻滚着，久久不得平静。
其实，关于赡养费的问题，我不是没想过。
母亲今年83岁了，身体一直不太好，住在老家，由弟弟一家照顾。
弟弟志强做的是农活，收入不多，还要供两个孩子上学，日子确实过得紧巴巴的。
相比之下，我的生活算是“无忧无虑”。
我和李芳的开销并不大，女儿也已经结婚工作，偶尔还会贴补我们一些。
可即便如此，刘霞一开口就是3000块，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公平”。
从小到大，母亲最疼的就是志强。
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母亲总把家里唯一的鸡蛋留给志强，说他年龄小，得多补补。
后来，家里攒钱供志强上学，我成绩明明比他好，初中毕业参加中考全校第一，老师说我若是读高中，考上大学可能性很大，可是我妈却说弟弟要读书，我不能那么自私，逼我放弃考上大学的梦想，去上了中师。
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偏向弟弟。
后来成家了，我才慢慢释然：她是母亲，心疼小儿子无可厚非。
但释然归释然，有些事埋在心里，始终是一个结。
这次刘霞张口闭口“妈说的”，让我每个月拿出3000块，凭什么？
我有责任赡养母亲，但也有权利决定怎么赡养，不是吗？
那天晚上，我和李芳坐在一起，仔细算了一下每个月的开销。
水电煤气、物业费、伙食费加起来差不多三四千块，剩下的钱还得留一部分应急。
李芳拍了拍我的手，轻声说：“志成，钱的事都好说，关键是你得问清楚，妈到底怎么想的。”
李芳的支持让我心里安稳了些。我决定回一趟老家，当面问问母亲。第二天一早，我坐上了回老家的长途车。一路上，我的心情复杂得很。车窗外，冬天的田野一片萧瑟，枯黄的秸秆在寒风中摇摆，仿佛诉说着农人的艰辛。
到家时，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拨弄着一串念珠。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背比记忆中更弯了。见我回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志成，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您。”我笑着把从城里带来的礼物递给她。
中午饭桌上，我试探着问：“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刘霞说，您让我每个月拿3000块给您？”
母亲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刘霞说的。”我盯着她的眼睛，“她说这是您的意思。”
母亲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志成啊，都是娘没用，拖累了你们几个。霞那孩子嘴快，你别往心里去。她也就是怕志强吃亏，才这么说的。”
听着母亲的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母亲这一辈子操劳太多，或许她并没有偏心弟弟，只是因为他更需要照顾，所以她倾注了更多的心血。可即便明白了这些，我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那天晚上，我和弟弟一家坐在一起，摊开了这件事。刘霞一开始还不承认，后来在我的坚持下，才红着脸低声说：“哥，我们也不是想讹你……只是志强压力太大了，我想着您条件好，能不能多出点儿？”
我看向志强，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霞，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但赡养妈不是一个人的事。”我语气缓和下来，“每个月我出2000，志强出1000，剩下的生活开销我们再商量，怎么样？”
刘霞张了张嘴，最终点了点头。
回城的路上，我心里轻松了许多。赡养父母，是我们做子女的责任，但责任也需要公平分担。或许还有许多人正在经历同样的矛盾，但我想，只要心怀善意，真诚沟通，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托尔斯泰曾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家庭的幸福，贵在理解与包容。
赡养父母是子女的共同责任，而责任的分担，既考验亲情，也考验智慧。
正如一位哲人所言：“家庭的意义，不在于血缘的纽带，而在于彼此的守望与支持。”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我闭上眼，心中默默想着：妈，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您安享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