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秦纪二
秦始皇二十六年(庚辰,公元前221年)
【原文】
徙天下豪杰于咸陽十二万户。
【译文】
将各地富豪十二万户迁徙到咸陽。
【解析】
汉高祖到汉元帝时期有个制度叫做陵邑制度。所谓陵邑制度,用简单的话来说,皇帝就是在关中画一个圈,说这个地方就是自己死后就埋在这里,然后把天下主要是关东地区的豪族豪杰全部搬过来。而这个陵邑制度的灵感其实来源于秦始皇这次迁徙天下豪杰。当然,秦始皇迁徙这些人并不是为了给自己守陵而是有其他的政治考量。
先来说一下什么叫做豪杰
影响力。这些人在当地有影响力,相当于意见领袖。说话有人听,有威望,往往能够组织起大量的人力。在原有关东六国尚未覆灭的时候,这些人属于关东六国政权的既得利益者,与关东六国政权共同一起控制地方,作为权力的触手。在西汉之后,再经过南北朝隋唐,这些人发展成为世家豪门,比如五姓七宗。不过在唐末以后世家大族消失,转而发展成为士绅。但是不管哪种,这些人对于当地的影响力极大,丝毫不亚于官府,甚至凌驾渣在官府之上。地方官想要坐稳,必须得依靠这些人,甚至沦为这些人的傀儡。
实力强。这些人的影响力很强,很大程度来源于他们掌握了大量的生产资料。那个时代生产资料就是土地,而土地又要人耕种,就有了佃农。因此大量佃农已付在其手下,隐匿数字不缴纳赋税。他们有了收入又能够养私人武装,甚至对抗当地官府势力。比如有个材料说三国时期人口凋敝,统计出来魏蜀吴人口居然才几百万。其实这是明面上的,真正数量的人口被世家大族隐匿了。
隐匿罪犯。这个更不用说了,笼络人心,将人才为自己所用。而相应的就是与国家朝廷法令直接对抗。
为什么要迁徙这些豪杰?抑或者有什么好处?
地方真空。秦始皇在统一六国之后,不过是形式上政权的统一,但是实际上的控制并没有统一。因为秦朝的触角并没有下达到最基层,并没有完成控制。而真正影响秦国控制的就是这些地方豪杰。因此,秦国迁徙这些人进入关中,相应的原来地方就会出现真空,秦国就可以立即扶持秦亲势力填补原有的权力结构,完成自己对基层的控制。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被任命为某个单位一把手,但是下面这些部门老大,都不是你的人,那么你能说你完全掌握局面吗?所以,必须要换上你的人,就算不换也要获得这些人的“效忠”。
便于控制。关东六国的这些豪杰,分布全国各个犄角旮旯,如果要管控监视这些人,成本极大。难不成每家每户都派人去管着看着?显然不可能。这些人又不加以管制,那么今天这边闹点事,明天那里弄点动作,来回调兵平叛,绝对会拖死累死秦朝。
如果换个思维,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呢?那么是不是可以更少的人实施集中看管。因此迁徙这些人进入关中咸阳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因为咸阳确切来说是关中,向来是秦朝权力控制最强、武力投放最强的地方,而且是受商鞅变法影响最深的地方,各种反间谍意识绝对是历史上完爆所有朝代。这些外来者来在咸阳、关中绝对翻不起任何花。这一招有放在眼皮底下监视的意思。一来控制成本少了,二来监控效率高,三来谁敢作妖直接调动大军来个一锅烩。
抽薪软刀。这些关东豪杰之所以在关东这么厉害,说白了就是因为掌握土地有钱有人而且还有群众基础(造反几要素都有了)。但是一旦让他们离开这些地方呢?那就等于鱼离开了水,被弄死不过是时间问题。这就是为什么说人离乡贱。
因为人再加上各种关系、背景在,你能够调用这些东西为你所用。但是你一旦到外地了,谁都不认识,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就只能靠自己,而本地人却能够利用本地主场优势来对付你。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中国人不愿意离开家乡。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这些人进入关中不可能空手去吧。关东的家产搞不好要卖掉换成钱带入关中。而他们在关中有没有赚钱的门路,再加上大量物质、金钱汇聚关中,会不会造成通货膨胀?一定会的。久而久之这些人的家产家底就会消耗一空被咸阳吸干进入到秦始皇的国库中。而这些人就成为了秦朝被割的韭菜。
这个思路被西汉沿用,当做割韭菜的方式,从汉高祖到汉元帝期间多位帝王,通过陵邑制度不断地割关东的韭菜,削弱地方豪族,只要有新的家族发展起来就操起陵邑制度割一波,不断壮大了中央朝廷,又巩固了对地方的控制。
可惜,汉元帝时这一制度的取消,直接造成世家大族彻底爆炸式增长,从而催生了之后的世家大族政治,并在南北朝时期发展到巅峰。
【启发】
国家大政方针离我们太远,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当下,这段材料看似短,其实关键在于分析其用意。如果将这些被迁徙的豪杰比作职场中不听话的刺头,那么对我们的启发就是如何对付或者收拾这些不听话刺头?
1.不能扩大。不能让他影响其他人。刺头带来的危害不言而喻,对于刺头最重要的就是要控制起来,不让其影响扩散到其他人。
2.让他从原来的如鱼得水的地方离开。刺头为什么会和你对着干、不听你的话,其性格因素固然有之,但是关键在于他有所依仗,不怕你。想要处理刺头,那就要把他们通过各种方式调离现有的环境,让他们没有依仗,如同无根浮萍一样。这也可以理解为断其根基。
3.放在眼皮子底下纠错。对于刺头的安置,要隔离他人,同时更要放到自己强力控制区。这样能够时刻看到他挑他的错,名正言顺处理,同时强力的监视控制有能够提前把可能产生的危害控制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