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12期内容

和其他婴儿相比,我的出生有些特别——医生把我送到另一个房间后,告知我父母一个糟糕的消息:我先天没有左手。医生的话对我父母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他们无法想象和相信宝贝怎么会缺少一只手呢!

我的这种情况,医学名称为“羊膜带综合症”,发生几率很低,1万~1.5万个新生儿当中才有一例。身体的残疾可能就是一场灾难,它往往会决定人生走向。而无论孩子是哪一种残疾,家人们都必须学会应对各种挑战,比如寻找无障碍通道、培养孩子的自信心等。

当时,一位护士把我抱到母亲怀里,叮嘱道:“你要把她带回家,要爱她,像对别的孩子一样,把她当作正常的孩子看待和养育。”我的父母把护士的叮嘱牢牢记在了心里。他们让我在学校参加运动会、班会活动、表演节目、和朋友一起玩儿……我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虽然我也遇到过陌生人异样的目光以及过度的“礼貌关心”,但幸运的是,从没有人取笑过我。


我和其他残疾小孩一样学会了适应,学会了如何在没有左手的情况下生活。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亲想帮我系鞋带,我轻轻推开了他——我有自己的办法。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挑战都这样简单,由于父母总想让我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以致我并没有真正认清楚现实。那就是其他孩子都是有双手的,我却仅有一只手。

上中学的第一天,我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那年我已经13岁,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很想融入到群体中。可刚上了校车其他孩子就盯着我看了又看,我突然有了藏起左臂的想法,于是把它伸进了口袋里。

那以后的20年,我一直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残疾——要么伸进口袋,要么用袖子遮挡,要么藏在背包下面……我觉得缺一只手让形象变得丑陋,怕别人知道了不愿意接近我。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想法不断强化,我感受到了孤独和恐慌。

交一般的朋友都难,要想找到真爱就更让我畏惧了。刚开始和男生约会时,我有意识将左臂的残疾隐藏起来;当两个人的感情深了一些,我则为不得不说出真相而万分苦恼。我先给他打电话:“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得告诉你。”然后突然说出“我一生下来就没有左手”,说完赶紧挂断了电话。接下来,我把电话转到留言状态,在羞耻和惶恐不安中等待着听他的留言。男友接纳了我的残疾,可是那段感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每个知道我情况的朋友或同事,都会说些开导的话,比如“你用不着遮掩”“这没什么”。其实那些话对我并不重要,我只是觉得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我也知道遮掩无异于自欺欺人,而且带着这种心理很难获得真爱。

38岁那年我厌倦了隐藏,因为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并让他进入了自己的生活。他愿意陪伴我走过不再隐藏的过程,这正是我需要的。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将左手的缺失视为自己独特而美丽的一部分,允许别人握住我没有手掌的左臂,给它拍照、抚摸它、爱它……爱我。

这是一次破茧成蝶的经历——我一改从前的生活方式,并且变得更快乐。我的人际关系也渐入佳境——自己坦然,别人也会更放松。我和朋友们互相讨论着各自生活中的困扰,与他人有了更深层次的交流。


我一直在公益组织中工作,通过演讲和写作来鼓励他人:当以平常心来对待自己的身体残疾。在工作中我看到,隐藏弱点几乎是一种普遍的存在。之所以隐藏,就是由于自己与别人的不同而带来的羞耻感,以及对于不被接纳的恐惧心理。可是隐藏只能让自己活得更累,在需要时得不到应有的帮助和支持。所以,我以自己的亲历告诉同我一样身有残疾的朋友们,只有境随心转,才能铲除障碍,奔向前方的坦途。

作者:[英国]露丝·拉斯布罗特

译:孙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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