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寒冷的冬夜，突如其来的刺痛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那天晚上，小叔子刘志强喝醉了酒，回到家时东倒西歪。
他随手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手机掉到地板上，屏幕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来，目光不经意扫过屏幕，却不由得怔住了。
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他的联系人备注里，后面紧跟着三个字：“讨厌鬼”。
那一瞬间，我的手像触了电似的，手机差点摔回地上。胸口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模糊得像罩了一层雾。我努力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心却像被人用刀狠狠剜了一下。
十年了，我所有的付出、隐忍，换来的竟是这样恶毒的评价。我像一根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稻草，终于濒临断裂。
婆婆卧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我下意识地放下手机，机械地走进去，像往常一样扶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佝偻的身子靠在我怀里，虚弱地低声说：“丫头，辛苦了……”这句话是安慰，却像一根刺扎得我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辛苦了？我默默地在心里问自己：这么多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想起我和丈夫刘志刚的婚姻，最初不过是平淡无奇的生活罢了。
其实，我从未奢望过婚后能过上富裕的生活。我和丈夫刘志刚是在相亲会上认识的，他个子不高，但看起来沉稳可靠。
我们家境相似，都没有太多积蓄，但我相信，只要夫妻同心，日子总能越过越好。婚后不久，我就怀孕了，每天忙着做饭、洗衣，照顾小家，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然而，孩子刚满月时，婆婆突发脑溢血，生活从此被彻底打乱。
那天，我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坐在病房外，听着医生用冰冷的语气说：“她的情况不乐观，虽然抢救回来了，但后半辈子恐怕都需要人照顾。”
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怀里的孩子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我低头看着他稚嫩的小脸，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婆婆出院后，家里彻底乱成了一团。因为瘫痪，她大小便失禁，每天都需要换好几次尿布。
刚开始，我还能咬牙坚持，可时间一长，刺鼻的气味、单调的重复劳动和长期得不到休息的疲惫，让我身体和心理都濒临崩溃。
“芳芳，妈尿了。”婆婆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我放下手里的碗筷，走进房间给她换尿布。
她瘦弱的身体几乎没有力气，我一边给她擦拭身体，一边小声安慰：“妈，没事的，别担心。”
她总是拉着我的手，虚弱地说：“丫头，辛苦你了……”这句话每次都让我眼睛发酸，可终究无法冲淡心里那一丝委屈。
夜晚是最难熬的。孩子半夜哭闹，我刚哄睡下，婆婆又一声喊：“芳芳，扶我起来喝水。”
我不得不起身，拖着酸痛的身体走进她的房间，扶起她喝水，再将她轻轻放下。回来后，孩子又醒了。我常常一夜只能休息两三个小时，第二天还要继续忙碌。
那段日子，我经常累得头昏眼花，甚至连自己都顾不上。镜子里的我，脸色蜡黄，满眼血丝，原本纤细的手掌布满了粗糙的皱纹。
丈夫虽然嘴上说“辛苦了”，但从来没有主动帮过我。他白天忙着上班，晚上回来倒头就睡，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婆婆逢人提起，总会说：“我家媳妇是个好人。”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付出还有些意义。
婆婆的病情稳定后，小叔子刘志强搬过来借住。
他刚大学毕业，工作不稳定，经常回来蹭饭。每次进门，他总是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躺，喊着：“嫂子，给我做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而我忙得团团转，给婆婆擦身、喂饭、换衣服，还得照顾孩子，听到他这句话时，心里的火一下子蹿了出来。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回了一句：“志强，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动手做点吃的不行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说：“嫂子，我都这么累了，你还让我做饭？再说了，你不是在家吗？这点小事你干一下怎么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刺得我心口发凉。那一刻，我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无视的滋味。在他眼里，我的付出似乎全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我试探着和丈夫商量，请个护工来分担一下。他却皱眉说：“护工一个月好几千，咱家哪有那个钱？你不是在家带孩子吗？顺便照顾一下妈，这样最划算。”
那个“顺便”让我心寒到极点。原来我在这个家里，只不过是一个无偿的保姆。
日复一日的忙碌让我渐渐失去了自我。孩子渐渐长大，可我却像是一台日夜不息的机器。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眼角也挂着疲惫。
可每次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婆婆虚弱的声音又让我妥协。
她拉着我的手说：“丫头，辛苦你了。”这一句话，我听了无数遍，却再也无法找到最初的那份安慰。
直到那个寒冷的冬夜，小叔子醉酒后的一句“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你伺候我妈不是应该的吗？”彻底击溃了我。他的语气轻飘飘，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扎得我鲜血淋漓。
“你们家养我？”我在心里冷笑。是啊，我的确是在这个家里吃住，可我的青春呢？我的时间呢？我的付出呢？这一切，难道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晚上，我辗转反侧，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我平静地对丈夫说：“志刚，我不干了。”
他一愣：“什么不干了？”
“伺候你妈，不干了。”我看着他，语气轻，却带着决绝。
丈夫急了：“你说什么呢？妈要是没人看着怎么办？”
“请护工吧。如果你们觉得贵，你和志强可以轮流来伺候。”说完，我拿起包，“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活了。”
我搬回了娘家。这是结婚十年来，我第一次离开那个家。婆婆的电话打了好几次，我接了。她哽咽着说：“丫头，妈对不起你……”我听着，泪水悄悄滑落，却没有回去。
后来，刘志刚终于请了护工。小叔子再也不敢对我说一句难听的话。我开始做兼职，虽然赚得不多，但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每天早晨，我会泡一壶茶，翻看一本书，重新找回那个被生活压制的自己。
有人说：“懂得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这些年来，我的付出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变本加厉的索取。生活不是一场忍耐的比赛，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被珍惜。
“如果你不懂得拒绝，就永远不可能拥有真正的自由。”这句话出自心理学家弗洛姆，我深以为然。曾经的我，总是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害怕别人对我失望，却忘了问问自己：我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我和刘志刚的关系还在修复。但我心里明白，这一次，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